李凭云觉得赵鸢的父母并不是很会教育儿女,就赵鸢那臭脾气,若让他来教,就该拿棍棒来吓唬她。
茹娘哑声大喊:“你们的女儿矜贵,我儿子就活该当一辈子残废!”
赵鸢默默从母亲身后走出来,她熟练地跪在茹娘面前,茹娘疯了似得冲出去扑打她。
“当日你为什么要放我走?你要是放了他们,我昭哥儿的腿就不会坏了。”
在李凭云赶来之际,茹娘就没有力气了。她揪住赵鸢肩头,哭得极为“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儿子,为什么不是我...”
李凭云原本也以为茹娘是个坚韧强悍的女人,直到今夜,他才发现茹娘只是在忍着。
在昭哥面前她不能流露脆弱,在冲锋陷阵的刘颉面前她不能流露脆弱。
茹娘很小的年纪就被卖去做军妓了,她没有娘家,只能抱着这个害了她儿子的女人痛哭流泪。
等茹娘哭到浑身乏力的时候,李凭云唤来士兵,“送茹夫人回宫。”
送走茹娘,便只有李凭云一个人面对赵家人了。
谁晓得今夜会遇上这么一桩事,他清醒的时候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赵鸢父母,更别说现在他醉的神志不清。
赵鸢看向自己的父母:“父亲,我娘还在病中,别熬夜,你带他去休息。”
她又扫了一眼对李凭云视若大敌的家丁。
赵鸢这才发现,当年父母派人杀李凭云的事,他们都知情。
关键时刻,还是李凭云为她解围,解围的方式简单高效:让士兵“请”他们回去。
终于院里只剩他们二人了。
赵鸢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屋睡觉了,李大人自便。”
她回屋,躺了一阵,发现睡不着,于是打开窗户。
今夜的雪下得很大,李凭云站在雪中。他穿着一身洗旧的衣服,不知为何,那只空荡荡的衣袖,那一身旧衣,更衬得他光明磊落。
人心难测,美色尚可观。
“我方才一直在想...茹娘真是个善良的人。她恨我恨到这个地步,也只是说希望当日我留下的是她。若是我遇到了这种事,八成要将对方活剐了。”
自己什么处境了,心里一点数没有,还想着剐别人。
“说完心里就舒服了。”
赵鸢笑了笑,重新关上窗户。
与此同时,李凭云已经从门里进去了。
赵鸢看着出现在自己房里的男人,这感觉十分陌生。
她也常和赵十三淳于共处一室,以前也和李凭云独处过,却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正在被侵入。
赵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他不主动,自己又不是个擅长处理感情的人,这样下去,她肯定会被憋坏。
要不然...
“你若是来跟我睡觉的,可以直说,我不是扭捏之人。”
她刚被茹娘打过,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有一片红印,李凭云非常确定自己不想和她睡觉。
他兀自走在梳妆台前,拿起梳子:“过来坐下。”
十年前他们之间关于感情的表达直接粗暴,重逢之后也都在勾心斗角,这种寻常人的温情,第一次出现在他们之间。
赵鸢乖巧坐过去。
李凭云将梳子锯齿插进她头发里,往下梳去...
梳不动了。
他见过刘颉给茹娘梳头发,梳子卡住的时候,就用另一只手捧起头发,把成片的头发分开。
可他只有一只手,做不了这些。
赵鸢怒道:“弄瘸了我的腿还想扯烂我头皮么!”
李凭云一惊。
十年前赵鸢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有脾气也只会在心里偷偷骂人,从不会当场发怒。
“该怎么办?你教我。”
他又不是没长头发,瞧他头发长那么好,不是从没梳过头的样子,赵鸢怀疑李凭云是在跟自己调情,不解风情地问:“你是不是从来不梳头?”
“我的头发很顺,不会梳不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凭云道:“要不然剪了吧。”
赵鸢从抽屉里拿出山茶油,打开盖子,“抹这个。”
山茶的芳香布满整个屋子,沁人心脾,李凭云意外很喜欢这种气味。
给赵鸢梳开头发,他晃了晃手上的山茶油,“这个能送我么?”
女皇执政时,长安男子格外喜欢涂脂抹粉,赵鸢害怕李凭云沾染上长安男子习气,果断拒绝。
“不行。”
她起身要走,李凭云一掌把她按了回去。
他重新将赵鸢的头发梳了一遍,这次一梳到尾。
李凭云上瘾似的,又梳了一遍。
“赵十三封了长安治安官,会用全力保住淳于等人,你不用担心他们。”
该担心的人是他。
赵鸢手下这帮人的习性,在北关楼的时候他都摸清楚了,脾气和赵鸢如出一辙,又臭又硬,只认死理。
不过,她是真的会深谋远虑。
自己做不成官,就让自己的人去参加武举,把他们送进朝廷,又深知不杀降军的规矩,让他们成为最后一波归降者,如此一来,刘颉不但不杀他们,还会高看他们。
其实她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这让李凭云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多余。
赵鸢的头发被他梳的油亮顺滑,李凭云很满意,赵鸢也很满意。
她开始寻找屋里还有什么其它能让李凭云干的活。
“你我成亲的日子赵大人来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