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素哭的乱七八糟,赵鸢直接捋开她的袖子,见她身上无伤,松了口气。
“不是我,是,是我家夫子,他被官府叫走,他们对他用了刑!他年纪那么大了,那遭得住这罪!大哥,你一定要为我家夫子讨公道。”
赵立章本就不喜欢简素家的老夫子,巴不得他被打死才好,怎会为他出头。
不过简素的话引起了赵鸢的怀疑,赵立章一个商人何来本事去刺史那里讨公道?
这更证实了她的猜想,赵家一定有姚文忠的把柄。
赵鸢道:“立章,妹夫被衙门的人欺负,就是咱赵家人被欺负。长兄如父,我虽不是长姐,也为一回母,敢不敢跟我去讨公道?”
“鸢姐,要不然,这事咱还是告诉我爹,看我爹的意思。”
“这样,咱们先去老东西...我是说咱妹夫那里问个究竟,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斟酌一番,再找你爹出面。”
赵鸢的决定合情合理,赵立章也同意了。兄妹三人连夜驾车到了老夫子家里,一大把年纪的教书先生,被打得鼻青脸肿,颜面无存,要不是他们来的及时,老人家就上吊自尽了。
赵立章把人从凳子上抱下来,“你有没犯错寻什么死呢?真是个死读书人。”
赵鸢幽幽道:“立章,咱家除了你跟你爹,都是读书人。”
简素和老夫子二人抱头痛哭,磨蹭到四更,赵鸢打了个哈欠,“妹夫,我师承刑部侍郎,也曾在刑部任官,你有冤屈,就告诉我,我会直接传达给刑部。”
老夫子转过头擦干眼泪,“万万不用闹到刑部。今夜他们抓了个在衙门口闹事的书生,那书生非说自己是益州参加秋试的举子,衙门的人就让各书院的先生去认人,就没人认得他嘛,衙差恐吓了我们几句,不晓得就是不晓得,就放我们走了。”
赵立章:“那你这鼻青脸肿是怎么回事?”
老夫子开始擦眼泪。
赵立章抓着他的领子逼问,最后才逼问出来,是被他亲儿子打的。
简素:“你哪来的儿子?你明明告诉我,你未曾婚娶...”
赵鸢都看不下去了,“他那是骗你的。”说完,用胳膊肘封住简素的嘴,询问老夫子:“那书生长什么样?”
“晚上黑灯瞎火,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没打大看清...哦对了,他是个残疾。”
赵鸢立刻反问:“可是断臂?”
“没错!我们还说呢,右手都没有,怎么可能参加秋试,那秋试是要做大文章的啊。”
赵鸢心中明了。
经过这一晚,简素和老夫子的婚事告吹,赵立章得偿所愿,神清气爽。简素趴在赵鸢怀里哭到天亮,小姑奶奶终于睡着了,赵鸢后脑勺挨上枕头,本想大睡一觉,却睡意全无。
她面前有两条路。
一是趁李凭云被关在牢里,带长吉离开益州,二是先把李凭云从牢里捞出来。
其实她不担心李凭云,十年前接二连三的杀招下来,他也仅是断了一只胳膊,让他在牢里受点折磨,磨砺磨砺他的心智,有益于他成为一名圣贤。
只是当年她少年无知,立了一句不该立的誓。
「我和老天爷打赌,我赌你长命百岁,若我输了,我今生不得善终。」
她又想到平江县撞马车惨死的乡贡,会是巧合么?
刑狱里那一套,她可太熟悉。
赵鸢从床上爬起来,换上一身青衫,喊上赵十三:“去救人了。”
她以拜访名义抵达州府,正值中午,州府门口的卫兵拦住:“何人”
赵鸢道:“我叫赵鸢,是姚刺史的长安旧识,路过益州特来拜访。”
卫兵可不认得谁是赵鸢,还以为是来找刺史办事的远房亲戚,又喊来其他几名卫兵哄人。
赵鸢退到赵十三身后,赵十三活动着拳头,迎了上去。
州府门口有人挑衅,刺史不可能不出来。
姚文忠见到赵鸢,热情地迎上来:“赵贤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赵鸢作揖道:“我手下脾气太差,冲撞了姚刺史的人,还望姚刺史莫怪罪他。”
姚文忠对那两个拦住赵鸢的卫兵阴鸷道,“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么?”
她是谁?这是个好问题,赵鸢已经很久找不到答案了。
“这位是当今尚书令的千金,礼部侍郎的未过门的妻子。”
赵鸢道:“姚刺史,不知者不怪,别为难下面的人。”
姚文忠招呼赵鸢去州府用膳,一路嘘寒问暖:“听闻你父亲回朝,如今新帝王新气象,属他压力最大,不知他身子可好?”
父亲没事,倒是她要被气死了。
“父亲一切都好,多谢姚刺史挂牵。”
姚文忠是个板上钉钉子的贪官,结果中午请赵鸢吃的,是最简单的清粥咸菜。
赵鸢也没吃饭的兴致,直接说明来意,“姚刺史,听说昨夜有个自称是秋试举子的书生闹事,被关在州府大牢里。”
姚文忠不知消息如何传到了赵鸢耳里,担心是那书生的同伙找上了赵鸢。他苦口婆心道:“赵贤侄,你当年科举,应当也没有少遭受非议。总有些落榜书生,嫉妒人家榜上有名,分明是自己的问题,却来控诉官府不公,咱们当官的想要一碗水端平,太难了!”
赵鸢含笑:“那人确实不是今年的贡生,实不相瞒,他是我养在身边的人,这人脑子不大正常,平时我把他看得好好的,昨夜跟兄弟姐妹叙旧,一时忽视,就被他逃跑了。”
姚文忠面色堪忧:“原来如此,竟是赵贤侄的身边人啊。赵贤侄,我这就去让人把他带来。”
赵鸢稳如泰山:“姚刺史,方才你说一碗水端不平,让我想到了女皇常说的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姚文忠声音比方才沉了几分:“赵贤侄,现在何来女皇?明德皇后已故,现在她的话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