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李凭云二人以回祖家省亲为幌子,南下益州。
这是一场特别的旅途,虽是去找姚文忠贪赃的证据,却也是他们二人难得独处的机会。
出发前,赵鸢给自己定下了三条戒律清规。
第一条:李凭云使唤她,勿听;第二条:李凭云要同房,勿应;第三天:李凭云卖惨,勿信。
不过这一路上,李凭云忙着欣赏蜀山巍峨,赵鸢怀疑就算此时自己脱光了衣服他也不会多她一眼。
蜀地群山犹如命运崔嵬,行于期间,人渺如一粟,赵鸢渐渐领悟,一些人生来志在翻阅这场名作命运的高山,爱恨情仇不过是他们生命里的片花片叶。
山风拂起李凭云的袖子,赵鸢觉得自己的罪孽被洗涤了。
她驾马上前,“李大人在想什么?”
“到了益州,你我先乔装打扮成夫妇去你二叔的学馆附近。”
乔装...赵鸢强颜欢笑:“李大人,你我似乎已经成婚了。”
李凭云认真地看着她:“这回赵大人当我的新郎官。”
“为何多此一举?”
“我身残志坚,虽能得以自洽,但不愿让别人可怜你嫁了个残废。”
“我不在乎。”赵鸢张开右臂,从路边树丛捻来一朵无名野花,合在掌心。
“我在乎。”
赵鸢凝视他持缰的手,心中动念。
十年前的李凭云用他的无情右手将她推入苦海,十年后,他用伶仃的左手将她拖拽回了人间。
她松开自己的手,风过掌心,掌心的无名野花被吹去向很远的地方。
心里的那份思念,从未因时间消散,反而被时间打磨成了一份晶莹圆融的玉石,怀璧于心,珍之重之。
进了益州,二人没有去赵家,而是先去逛成衣铺。赵鸢掂掂自己的钱袋,小声对李凭云说:“我身上银子不多,你别挑太贵的衣服。”
李老爷直接走向店铺老板身旁:“我要最好的蜀绣。”
赵鸢带着空空如也的钱袋和女装李凭云,感到前所未有的丢脸。
就算在他胸前塞两个鼓包,看上去依然是个大男人。
算了算了,李大人难得任性,宠他一回,她肚量大,不计较。
二人扮作布商,来到赵仰华开设的集贤书院附近。书院附近是官员和富贾的民宅,随着这些贵客的迁入,商铺林立,打破了坊市之间的界限。
李凭云谈起蜀锦的门路,头头是道,益州人古道热肠,见夫妻二人想要在此营生,纷纷来给他们提供租店的意见。
老板赵鸢这才明白他刚才死气白咧要买最好蜀绣的用意,这银子花的值!她看李凭云顺眼了,愿意配合他演戏,一个开食肆的老板告诉他们,益州布庄遍地,做这个不赚钱,最赚银子的,是开裁缝店,给周遭的贵人们量身定制。
赵鸢道:“总得先把门面开起来,贵人们瞧见了门面,才会光顾嘛。我瞧这附近豪宅林立,不知商铺租金怎样?”
食肆老板道:“你们的预算是多少?”
赵鸢报了个高价。
食肆老板打量她一眼,“益州还有更好的地段,你这个出的这个价,完全能在城中开店了。”
赵鸢的目光往左侧一转,李凭云正坐在窗前品茶。窗外是一片茂林修竹,李凭云身披一席靛蓝色蜀锦,面朝那片竹海,他仿佛是烧入宁静竹海里的一抹蓝色火焰。
赵鸢品了口茶,“我也觉得能找到更好的,可是...我娘子喜欢这里。”
食肆老板是性情中人,当即就拍定要将赵鸢引荐给商铺舍主。
“这样,明日晚上,我替你做保人,请舍主上我铺子来吃饭。”
食肆老板的表兄在西边开客栈,他直接替这对夫妇要了间房,赵鸢本想多要一间房,但想到今日李凭云的伤口该清理了,便没做其它要求。
夜里,李凭云解开衣服,露出左边肩头,赵丫鬟见他伤口将愈,松了口气,“过几日天热了,正好拆纱布,不怕伤口捂着。”
草药清香蔓延开,李凭云渐有些迷失。他的目光紧锁在赵鸢脸上,赵鸢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目光,故意躲避着他。
“地铺铺好了,我特意给你铺了两层被子。”
李凭云低沉道:“赵大人,我想和你一起睡。”
赵鸢道:“手足之间,怎能同床共枕。”
李凭云信誓旦旦:“只要你保证不碰我,我就没问题。”
赵鸢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不行。”
“你嫌我是个残废么?”
“不是。”
“为何不肯与我同床共枕?”
李凭云并不咄咄逼人,他娓娓道来地抛出这些问题,已经让赵鸢力不从心了。
“不是李大人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赵鸢曲腿坐在床上,烛火在她脸上照出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