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敬完香,双手合十跪下,虔诚地许愿。
“信女愿为使者塑金身,常年香火供奉,只求使者能够帮信女了却心愿。”
青烟袅袅,烟火缭绕,钱氏身上的鬼魂争抢着这点烟火,脚步声到了门外戛然而止,李持盈心知挖坟掘墓之人都已到齐,该行刑了。
“若是你命中注定有子无女,有女无子又当如何?”
乍闻声音,钱氏面上难掩欢喜,待仔细琢磨过话中之意后,欢喜变作惊疑。
“仙子,仙子……这……是什么意思?信女不明白。”
“我刚刚为你掐算一番,你不积德行折损太过,合该只有半儿半女,若要强求儿子康健,就要舍了女儿,若要女儿余生顺遂,便要舍了儿子。”
钱氏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一时方寸大乱,张口无言。
李持盈静静等着她的答案,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不小心碰到门框,又像是焦急得来回错脚,很显然,外面的人也在等一个答案。
钱氏踌躇许久都没有答案,李持盈便叫她退下,回去想清楚再说,却又告诉她应当尽快决定,明日送嫁之期一过,她便要回到府君跟前,不理尘世了。
钱氏面露挣扎终于下了决心:“我选,我选,我要儿子,我只要儿子好起来!”
门外“咣当”一声,不知是什么被碰倒了,钱氏向屋外张望,只见一个婢女捧着供果进来。
李持盈“唔”了一声表示知晓,告诉她回去静候即可,时日一到,烦恼自消。
这话玄之又玄,钱氏半喜半忧地走了。
“阿姐,刚刚周晏晏来过,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又急匆匆离开了。”
李持盈应了一声,算作回应。
豆子撤掉不新鲜的供盘,瞧着失去水分的林檎果,有几分伤感之色。
“怎么了?”李持盈问。
豆子感叹道:“我记得有一年,我阿耶用三张上等兔皮换来一颗又大又红的林檎回来。那天晚上,阿娘将果子分成两半,一半给了阿耶,一半给了我,自己只舍得闻闻味道。”
“见阿娘不吃我也不肯吃,后来还是阿耶把自己那瓣果子掰成两半,硬将大的那块塞进阿娘手中,阿娘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其实,现在我已经忘记那果子具体是什么口感了,只知道很甜很甜,我们一家人坐在矮凳子上,一起吃果子开心极了。”
豆子吸吸鼻子,强忍住泪意:“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尸首或许还横在院中……”
她喃喃自语:“我真想替他们报仇,杀了狗官……”
豆子的身后干干净净的,没有半个鬼魂。
不知从何时起,所有的鬼魂都聚集在李持盈的住处,它们日日夜夜看向她,面目凄惨望眼欲穿。
这时外间云雍求见,豆子醒过神,连忙抱着果子匆忙出去,路过时抬头看了他几眼。
云雍立刻注意到豆子的目光,仔仔细细掸掉身上的浮土,这才进了屋子。
周大奕的人掘地三尺没找到钟离,云雍跑断了腿也没找到自家少卿。
云雍低沉地说:“殿下,少卿他,也许……也许……”
他说不下去了,神情分外悲沉。
“不,他一定还活着。”
李持盈沉默片刻,笃定地说道。
云雍又惊又喜地追问,以为她有了什么新的线索。其实,她并没有任何依据,只是觉得还没做到极处用尽全力。
“还有一个地方没查过。”
“哪儿?”云雍急得上前一步,没意识到自己的僭越。
“洛迦山。”
“那里山高林密沟壑纵横,传说府君在人间的洞府就藏在幽夐深处,故而山脉邪异时有怪事发生,本地人从不敢进去,敬献新娘时,也只是将人放到山脚的府君庙里。”
“也许他迷失在密林深处了。”
云雍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少卿在多山多水的南地待了好几年,就连茹毛饮血的日子都过过,怎么会迷失在丛林中。”
李持盈却不这么认为,她亲眼见过府中被府君神通压制的数以百计的鬼魂,知道洛迦山中的府君颇有手段,并且绝不是什么心性宽厚为民造福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