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刚踏进病房,黄秀就再也憋不住翻腾的情绪,红着眼紧紧抱住紧绷着身体视线闪躲的余生:
“快吓死妈妈了你!”
“好端端的割什么手腕啊!发生这么多事你怎么不告诉妈妈啊,这么多年你怎么过的啊。”
“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你病了这么久我都没发现,让你一个人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委屈,妈妈对不住你。”
缓缓压抑着的情绪在哭腔里逐渐爆发,最终演变为痛苦地嘶吼:“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啊,你当时才那么小,遇到事情了怎么不找爸爸妈妈啊!”
“事情被曝出来怎么不接爸妈的电话啊,爸爸妈妈能保护你的,现在割了手疼不疼啊,啊。”
怀中消瘦的身体狠狠刺痛着黄秀的心,每环紧一分就多痛恨一分什么都没注意到的自己。
“等病好了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在家里什么都能重新开始的。”
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反应的余生无助地抬眼环向四周,映在眼里的场景再次让心头接受重重一击。
“余生……你别死!”忍住情绪和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对上视线的韩柔再也憋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流了满脸:“你别死啊!我和季方知等了你10天,我差点以为这辈子我都见不到你了。”
“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韩柔吸溜下鼻子,泣不成声:“我……我连我小学作弊被抓这么丢人的事情都告诉你,你生病怎么不跟我说啊,太不厚道了吧。”
“你是不是背着我有其他好朋友了。”
“啊!”韩柔嚎的声音更大了。
“我靠,你吓着我了韩柔。”被突然拔高的音调吓得一弹的顾星俞成功止住了眼里泛起的泪花:
“余生你太不厚道了,我们这么多年朋友,都是借钱的交情了你碰上这么多事真是屁都不放一个啊。”
“对,你借钱居然还扯理由,你早说你被人威胁了,我肯定能找关系把你给保出来,哪还用得着被人逼到这一地步啊!”
“对啊姐。”周故言也抱了上去,环住黄秀和余生,声音哽咽:“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瞒着,自己承受这么多。”
“不管你做什么,家人都是你的后盾啊。”
“居然还扯个理由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偷偷养病。就你那自理能力,你养得明白吗!”
周故言越说越气,气得声线都在抖:
“从小就被你欺负,我还没报复你呢,你凭什么自杀去了啊啊啊啊啊!搞得我现在又好心疼你,我以后还怎么在你欺负我的时候顶嘴还手啊!”
“闭嘴。”黄秀给了周故言一拳:“声音这么大,吓着你姐了。”
“啊!!!”
“停停停。”站在一边看了全过程的林晨终于忍不住出声:“我刚收到今夜值班的王医生发来的消息,问我咱们这个病房是不是死人了,怎么跟哭丧一样。”
“大家收一收,克制一下情绪好不好。”林晨指了指隔壁:“隔壁的病人可能都睡了。”
“咱们这个房间的病人情绪不能起伏太大。看看她眼底下的黑眼圈,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再这样身体迟早得垮。”
“现在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她。”
“我陪着她。”韩柔高高举手:“我给她讲点八卦她就能睡着了。”
林晨挑挑眉,望向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旁边站着的顾星俞。
顾星俞一脸震惊,拽着韩柔的衣领就往外走:“有什么八卦好讲的,余生是那种喜欢听八卦的人吗?她除了季方知的八卦别的谁的都不听好吧。”
这女人怎么不按进来前商量好的来?丝毫不给外面那个心碎成渣,守了10天又做饭、半夜又看人的“护工”一点机会是吧?
黄秀和周故言终于舍得松开被结结实实抱在最里边的余生,黄秀摸了摸余生的脸:“妈妈明天再来看你,别想着做傻事了。”
余生愣愣地点头,目送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进场,又叽叽喳喳地离去。
“我也要走了。”林晨拿起搭在余生病床护栏上的大衣,指了指天花板:“这个房间被某人雇了几个人专门用监控监督这里的情况,所以不要试图通过咬手腕、咬舌头的方式来继续你那未完成的伟大行动噢。”
“哦对,房间里一个尖锐物品都没有,所以也不要再半夜翻箱倒柜了。”
“等你出院我们继续心理治疗。”
一大段话劈里啪啦砸进耳朵,余生一个字没听清,只记住了第一句话‘我要走了’。
右手又无意识地攥紧被子,目送林晨风风火火走到病房门,眼看人要消失在视线里,余生终于忍不住开口:“季方知怎么样?”
从醒来后看到季方知她就觉得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季方知为什么会在这里,季方知是觉得毕竟相识一场,觉得她虽然罪重但是又挺可怜的,所以也跟着过来了吗?
不对,肯定是因为自己当年走的太过分,所以要过来看看她究竟死没死。
季方知这么恨他吗?宁愿等她10天也要当面和她对峙。
啊……就算季方知恨她,她也好想见她啊。
“季方知啊。”被紧紧盯着的林晨拧开门把手,只留下一句话就一溜烟跑没了影:“不知道。”
好吧……
余生躺回病床,尝试性地动了动左手,还是一阵刺骨的疼。
割了那么深,最后居然也没死成。余生苦笑两声,这是上天不想让她死的太痛快吗?
藏了这么多年的自己的全部像一张完全摊开的纸,毫无保留地被公之于众,上面的每一处污点,每一道划痕都被所有人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后果倒和自己想象的不同。
居然……没人抛弃自己。
就连季方知,也愿意跨越大半个地球跑来看她,虽然可能是要报复自己一顿。
他会怎么报复自己当年对他的伤害呢?
余生眨了眨眼睛,望向天花板。
会告诉她活该,这是她伤害别人感情的代价?
还是会过来骂她几句,然后说自己现在对她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了?
亦或者是调出自己现女友的照片,摆在她面前,告诉她他要官宣?
??!!!
余生弹了起来,再也没了睡意,太可怕了,当着她的面官宣也太可怕了吧,季方知应该不会恶趣味到这种地步。
想着想着余生就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病房门前,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好像揣着一个小小的期待,或许呢?也许呢?
趴在门框透明窗户上的人往外探去,瞬间摒住了呼吸——外面正对着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矜贵帅气的人,双臂环着放在腹前,头歪斜着靠在沙发背上,双眼紧闭,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季方知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不对,这个点季方知怎么真的会在外边?
外面很冷啊,他穿的好薄,况且以这个姿势睡一夜的话,第二天脖子会很不舒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