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绒微怔,难怪云蓁服毒那般果断,原是已胜券在握。
云蓁又故意朝着窗外癫笑了几声,一想到方才太后吃瘪的模样,她笑得更畅快了。
与此同时,窗外闻声的太后不禁蹙眉,这疯子在她的寿康宫发癫,她心里总归有些不舒坦。
“太医可说,若她修身养性后还是如此,会如何?可会危及性命?”
李嬷嬷回答道:“是否危及性命不好说,但左右是失心疯了,跟人没了也没什么区别。”
此刻,听着屋里那癫笑声,太后的嘴角才又微微扬起,疯了好啊!
太后随手摘下一朵紫菀,问:“圣上那边如何说?”
“圣上差了沈掌印护送,说是护送,实则是监视。”李嬷嬷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圣上还让沈掌印亲手了结长公主。”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却将花儿捏在手心里,像是在掐死某个与她有深仇大恨之人。她一点点加重力道,花瓣在她指间碎裂,汁液染了她的指尖。
“这样也好,”太后冷冷道,“与其让那孽障死得痛快,倒不如让她在沈今鹤手里痛苦地死去……让沈今鹤别急着动手,总得让那贱人好好瞧瞧她女儿失心疯的样子吧。”
“娘娘说的是。”李嬷嬷低声应和。
几个宫人恭恭敬敬地来到太后跟前,俯身道:“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太后原是想派几个宫人跟着去监视云蓁的,但既然圣上已将他的亲信沈今鹤派到了云蓁身边,她便只差了一个宫人当作云蓁的贴身丫鬟,借侍奉之由监视云蓁的一举一动。
雪绒说云蓁此刻状态差,若生人突然靠近,怕又惹她失控,便让这宫人坐了另一辆马车。宫人也怕她若强求,恐惹人生疑,便乖乖听了雪绒的安排。
车帘被纤细的手指撩开,帘外一玄衣男子正巧骑马经过,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交汇。
许是毒辣的日光下,他又背着光,云蓁瞧不清他的表情,准确来说,他依旧那副冷淡的样子,委实让人参不透。
若云蓁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初识之时,她定会认为他那隐晦的神色之下必定藏着不怀好意。
但……
但她自个儿都说了,沈今鹤并非传闻中那般坏,故而他此番随行,是敌是友,是护送还是监视,云蓁已拿不定主意。
她放下车帘,端坐好了身子,抿了口案上放着的安神茶,却在心绪平复些时,听见帘外悠悠传来一声低语:“臣奉命护送殿下前往檀州,这就启程。”
帘内之人揉了揉眉心,试探道:“既如此,本宫这条命就托付给沈掌印了,本宫若在路上出了事,天下人可是会怪你的。”
那道低沉的声音忽然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殿下言重了。您如此运筹帷幄,连臣都在殿下的谋略之中,天下还有谁能伤得了您呢?”
云蓁浅笑。她的确借沈今鹤之言达成了目的,而听他的语气,似乎没有半点生气。要知道,当初她在蓬莱池利用了他,可是把他气到拿刀抵着她的喉咙的。
云蓁灵光一现,莫非……檀州之行,也正如他意?
如此一想,云蓁浅笑道:“论玩弄心机,谁人比得上沈掌印?”
“殿下谬赞了。”
语毕,帘外寂静无声,云蓁以为他已行至队伍前列,怎料到正前方的帘子倏然被人掀起一角。
云蓁不悦地望着这无礼之人,他眼神深邃,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浅笑,“殿下唱的这出戏当真是好极了,臣爱看。”
被他戳破,云蓁倒也不慌张,她视线透过车帘缝隙扫了一圈,马车前并无旁人,原是他将人差走,才敢与她这般直言。
沈今鹤又轻笑了一声,随手将帘子放下。
他让她如此猝不及防,她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一只玉手从车帘内探了出来,将欲离开的沈今鹤拉进马车。
美人勾起他的下巴,嘴角的笑意比他方才更深些,“看戏哪儿有入戏有意思?”
这是沈今鹤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笑容,似是遇到了喜事,笑得这般天真烂漫,却又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眼眸透着锐气。
世人皆说“阴鹜”这个词放在他身上最合适不过,他却觉着,此刻的云蓁也能用这字眼来形容一二。
云蓁眯起眼打量着他,“哟,真稀奇,沈掌印也有慌神的时候。”
他侧头挣脱云蓁的手,“该出发了,臣告退。”
雪绒适时出现在马车前,按云蓁此前的吩咐说道:“上回殿下离京就碰到了刺客,怕是心有余悸,沈掌印还是在殿下身侧护着吧,您也晓得,如今殿下正病着,再容不得半点闪失。”
雪绒故意提高音量让众人都听见,他沈今鹤有护送之责,贴身保护亦不为过。
沈今鹤挤出一丝笑,一字一顿道:“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