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冲道：“如何不知！”

姜卓说：“那时有一大群武朝兵沿着菁水河搜寻，动静不小，予得了消息，觉着像是在寻什么人，便也命属下去上下游捞了捞。”

魏冲道：“你找到什么了？”

姜卓看了她一眼，说：“予真的很不喜人插话。”

一个兵复又上前，给了魏冲一大嘴巴。

魏冲给打得脸歪过去，正起头，神色淡淡道：“所以你找到什么了？”

见耳光打过，姜卓继续道：“予捞到了个人。”

“那是个女子，身上穿着刻有蟒龙的铠甲，里面却穿着多为潜刺武卒才着的行装。凭此予断定，此人应是风临替身。”

魏冲冷哼道：“即便真给你寻到那替身又如何，于我又有什么价值？”

姜卓没说话，那兵又给了魏冲一巴掌。

姜卓继续道：“那女子没死。”

魏冲微愣，心中有些紧张。

“但也没开口。”

魏冲稍松口气。

姜卓轻轻微笑，这微笑衬着她的气质，无端显出股尊贵：“她装哑，被予识破，却不肯承认。予觉得有趣，命人查了下……”

她单身拎起画轴，突然毫无征兆地甩开。伴随着纸张骤绷的响声，一张娇艳明俏的脸投入魏冲眼中，她疑惑道：“这是……”

姜卓弯起眼道：“果然，你也没见过她的脸。”

她拎着这画像靠近魏冲，另一只手伸指点了点画中人，道：“予抓了你们的人，拷打了番，有人开口，言称此人是风临的暗卫，从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一个亲王身边的女子，装哑，遮面，还替亲王赴死，你不觉得有趣么？”

“予命人拿着她的画像去了趟武朝，问了些旧人，得到了个与那俘虏不同的回答。”

姜卓轻轻笑起，那双弯弯的眼不知何时睁圆，闪现出锋利的光来：“她们说，这人很像武朝曾经一武将的女儿。”

“那女儿，曾做过定安王伴读。”

魏冲后脑发凉，心内大为震惊，使了极大的力气才稳住表情。

姜卓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予把这个人给你，准你带她回武朝。你能做事否？”

魏冲微呼一口气，维持着镇定模样，低声问：“你想除的虫是谁？”

姜卓慢慢笑了起来。

-

“风宝珠……你别过来……”

华绸锦帐中，风德宜发出痛苦的啜泣声，他惊恐地看着帐外渐渐逼近的身影，慌乱后退，一枚细长的金链锁在他脖颈，伴随他的动作颤动，发出阵细碎悦耳的响声。

巨大的拔步床上，美丽脆弱的男子如宠物被金链锁住，囚禁于声色之地。

一只四指的手探进来，惊得他叫了一声，发疯似地往后退，不料再巨大的床也有边界，脖子上的金链绷紧，发出钪响，他无处再避，惊慌地蜷缩在那里。

眼前的华帐一点点被掀开，那张噩梦般的面容又出现在此。风德宜看她的脸是那么地可怖、那么地病态，她分明刚把一个人活活剥皮吊在王府，惨叫声隔着三道进院都能传进他耳中，而现在走到这张床榻前时，她居然还能像无事发生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表哥，今天我给你带花了。”

风德宜惊恐叫道：“滚啊！”

“为什么。”风宝珠脱下鞋，俯身走进拔步床中，坐上床榻，看向他道，“你不问问是什么花吗？”

“爱什么花什么花……我不想看……”风德宜蜷缩在那，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眼中居然给逼出泪来了。

他捂着头啜泣道：“你伪造我的死讯，传回京……又把我囚在这……你还有脸和我打情骂俏？你……你真的不知何为羞耻，何为道德么……我做了什么孽，要遇到你这样的报应……”

风宝珠面色如常，侧着身，似乎挡着什么东西，抬起左手抓住已绷紧的金锁链，使劲一拽，居然一点点将风依云拽到了自己面前。

风德宜慌张万分，不断挣扎，伸手拼命拉扯那道金锁链。可惜这条锁链并不是纯金的，它只是在表面镀了一层鎏金，内里是精钢。黄金易断，精钢便不会。这条风宝珠精心定制的锁链，美丽的只有表面，无论他如何撕扯锤砸，都不可能挣脱得开。

他力气根本不敌，终被拖着向前，在他被拉到风宝珠面前那一刹那，她突然从身后掏出一束粉艳的花束，唰地举到他面前，像送惊喜一样，笑道：“表哥，是芍药。”

风德宜落下两滴泪，在芍药的艳色中，颤抖说道：“风宝珠，你要真想送东西给我，不如送你的头……”

风宝珠停顿了一瞬，举着花叹了口气：“唉，表哥，你总逼我做些我不想做的事。”

话音还未落，她忽然抬手扼住风德宜脖颈，直接将人摁倒在床上。

风德宜几近崩溃，他太清楚一会儿将要面临什么，惊慌无措地挣扎起来，边哭边道：“滚开！”

风宝珠微笑着把他拖到床头，将他的手锁在那挂着的锁铐里。

风德宜已满脸是泪，叫喊道：“不要！放过我吧风宝珠，我是你表哥啊……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混账！你这个畜生！王八蛋！”

风宝珠如享受美乐般聆听着他的喊叫，抬手放下帷帐，俯身吻向那纤美雪白的躯体。

在布料的撕裂声中，风德宜崩溃的哭喊断断续续传出。

“不要！不要碰我！”

“表哥，你还蛮可爱。”

“你这个畜生！疯子！猪狗不如的东西！”

“表哥，很好听，再多喊几声好吗？”

“啊！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再继续了……我求求你……”

“表哥，我不会听的。”

渐渐的，风德宜的哭喊断断续续，直至彻底被呜咽取代。

在微弱而痛苦的哭泣声中，风宝珠的话音娓娓响起，悠悠传出，透过华帐，散落在昏暗的寝殿。

“武朝皇帝的后宫里，有个叫顾静容的人。”

“表哥，你知道吗，他是我阿娘爱的人。”

“我曾派人打听过，得知这个人其实很普通。相貌平平，才学平平，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男子，可我阿娘就是喜欢他。”

“听说阿娘与他家处的很好，他家中人也很喜欢阿娘，把她当作了未来的儿媳，处处照顾。阿娘亦将外祖父赐的家传玉佩交予了他，与他互表心意，发誓此生不负。

阿娘与他，就只差一张婚书。”

“后来这个人被先帝赐给现在的皇帝了。”

“阿娘和我说，那年她去求赐婚时，是很高兴的。因为这个顾静容并不是什么大世家的孩子，她以为求娶他，先帝不会拒绝。”

“但阿娘怎么也没想到，在在先帝面前表明求娶对象后，那个先帝居然当场否掉了这个请求，而后，她当着阿娘的面，抬手一指，就那么将顾静容指给了站在一旁静听的太女。”

“真的就是，随手一指。”

“阿娘气疯了，她站在龙殿不肯离去，居然当众和先帝顶撞了起来，最后，她被羽林军拖着赶出了皇城。”

“阿娘和我说，先帝就是为了挑拨，先帝也许根本就不知道顾静容是谁，她就是为了挑拨两个女儿的关系，绝了当时太女和阿娘结党的可能。”

“因此事，阿娘愤而转投风祯一派，此后便是五王之乱了。”

“阿娘说，她也知这件事那个太女的错不算大，她知道，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怨恨。她也曾想理解，但当她听说太女临幸了顾静容时，她就再也没办法克制心中的愤恨。”

“每每谈起此事，阿娘都说她错了。她没明说错是什么，但我知道，她的错是错过了顾静容。”

“其实顾静容真的普通么，不尽然，只是他的好我们不知道，只有阿娘知道。”

“但情人间最大的错，便是错过。

一旦错过，再好也都是刻骨遗憾，彻底的辜负。还比不上一同死去。”

“我不会犯阿娘的错。”

“我爱谁，就要把谁攥在手里。无论何种手段，也不管什么世人眼光，流言蜚语。违逆任何，造罪任何，都不是错。阿娘用这一生告诉我这个道理，唯有错过，才是情人间最大的错。”

“唯有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