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风临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她像是听到什么震天的惊闻,瞪大了眼,一切情欲皆在瞬间灭止,猛地抓住他的双臂:“徽仪,你刚刚说什么?”
子徽仪惊觉失言,胸膛巨震,霎时清醒过来,看着眼前人模样,懊悔不已,恨自己意志不坚,竟不能自控情意。想偏头躲闪,却不料风临死死抓住他,追问:“刚刚说了什么?”
子徽仪紧抿住双唇。
风临抓着他急切晃道:“说话,说话说话!”
“你刚刚说的什么,那句话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说啊!”
什么叫愿意为她去死?为何他会说出这句话来?为何偏偏是“为您去死”这四个字?!
风临根本不能忍受,压抑着内心的焦躁慌怒,捧住他的脸道:“徽仪,告诉我,那句话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啊!”
后悔。子徽仪现在只有后悔。
不该与殿下见面的,不该还对殿下心存眷恋,更不该……放纵自己的情意。
现在要怎么是好……
要怎么收场。
“说话!”
追问仍在,他了解她,这次得不到回答她不会罢休的。可要如何回答?他话语的意思,就是所表达的字义,每一个字都是真意。但这是最不能让她知晓的啊,现在要怎么办?
眼下这局面,全是他的错。
子徽仪狠狠咬了下唇,逼自己对上风临目光,做出一幅调笑模样,略带嘲讽地看向风临:“您信了?”
风临愣住。
子徽仪微微吸一口气,稍稳自己发红的容色,对她讽笑道:“不过略说几句好话来,您就上了勾,为了美色沉醉不已……什么亲王,也不过如此。”
风临定定看着他。
子徽仪道:“所有女人都一样。只要稍稍释放些好意,勾勾手指,便会像见了肉的饿狼一样,两眼放光地扑上来。欲情难抑,什么丑态都现出来……真可惜,您也不能例外。”
说着,他身子微微向前,伸出手指去抚理风临的鬓发,笑道:“您要我利用您,可您又能给我什么呢?回去早点睡吧,殿下。”
手指收回,子徽仪轻轻一笑,转过身就要离去。
岂料此时风临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衣襟,一把将他薅回,直接怼摁在了墙上。
苍白的手似铁爪,抓着衣襟将他几乎摁进墙里。子徽仪胃近来一直不好,这一撞隐隐吃痛,忍不住蹙眉,但没有吱声。
隐忍着呼了口气,子徽仪抬眼看向风临,却见风临此刻表情非恨非悲,而是显出一点点恼,一种被人戏弄后才会有的恼怒。
在他微异目光中,风临单手抓着他衣领,面容冷冽,开口却偏偏以柔声,显出股森然来:
“徽仪,你以为这样能骗过我?”
子徽仪顿时诧异,脸上红韵散尽。
风临注视他神色变化,冷笑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用食指抚了下他脸颊:“我从前怎不知你演技这样好,不仅能演薄情寡意,还能演意乱情迷。”
听闻此话,子徽仪的脸微微发白,身体也因事态不受控的走向而生出惧意,站姿渐僵。
风临看着他想:又是这副模样。一副像被人逮住,要押赴刑场的模样。他怎如此畏惧与我的情意?
所述皆是谎。对于言不由衷的人来说,行为比言语更真实,方才的种种,都作不得假。
风临手一把掐住他的脸,逼他只能抬脸正对自己,俯望的眼眸像看透他一切伪装,语气缓慢而笃定地说:“你爱我。”
子徽仪脸色霎时惨白,“不……”
风临并不理会他苍白的狡辩,盯着他,继续道:“你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为我去死。”
这句话,在当时的情境,极像情人动情时说的甜腻情话。甚至在很多人亲密时,那就是一句调情之话。但风临偏偏就从这话里品出一丝不同的意味。
就好像,那不是一句轻狂妄言,而是一句实话。
在情欲弥散的红晕中,风临就是从眼前人的眼中看到了刹那的真实。
子徽仪是很会遮掩的人,但当他说实话的时候,他会让你知道。那双眼里闪过的真切如流星转瞬即逝,代表他厚掩的真意,捕捉到刹那的星华,即捕捉到他不出口的心。自相识起,只要这流星自眼前闪过,她永能捕捉,十年间,风临从未失手。
那是一句真话。
他说愿意为她去死,就是真的愿意。可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句话?
他遇到了当为她去死的情势吗?
想到这里,风临再开口时声音都隐隐发颤,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因恼还是因悲,只在此刻极力以温柔的声调轻声问:“徽仪,有谁叫你去死吗?”
子徽仪险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差一点就要在她面前哽咽。
他在心中道:有这一句话就够了。殿下,有您这一句话,我便什么都不怨了。就算上天待我如此不公,此刻起,我也甘受他的磋磨。
苦痛的劫难,我愿与您同受。但愿我能化成火种,做您身旁照路微芒,陪您走过这段路。若我能成为您的解救,那死生于我再无惧求。我的神魂将全与您捆系在一起,您之生即为我之生。即便我不幸末路,只要您仍在人间明耀,我便也如行于阳光大路之上。纵使他日无我,亦无怨无悔。
有谁叫我去死么?
“没有。”子徽仪抬起头,笑着望向她的双眸,忽而极温柔道,“没谁叫我去死。”
一切是我甘愿。
风临双目微圆,怔然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