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一如从前,晦暗的怒意伴着难以言说的刺痛滋生,风临盯着他,忽笑了下:“你知不知道,我最恨别人骗我。”
子徽仪说:“我知道。”
他说这三字时是如此温柔,如此干脆。风临内心波浪激撼,紧抓着他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不知道的是您。”
子徽仪望着她,眼神忽然不再颤抖畏惧。他不知道在那刻心中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换了副精神面貌,眼中坚定而释然,在说完这句话后,竟伸出手去,轻轻揽住了风临。风临微愣,刹那间停住了动作。
子徽仪垂眸望着她,双手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目光里,他的面容缓缓靠近,轻声说:“殿下,那天车驾中,是我的初吻。”
“真疼啊。”
话音悠落瞬间,子徽仪合上眼,轻轻吻住了风临。
柔软双唇贴上,还是那样温柔,青涩。唇吻上后就不再向前,只停留在唇上。这是一个浅而淡的吻,不欲情,不热烈,可风临冰冷的唇却在这个吻中渐渐回温。那是他的温度。
她的动作莫名僵住,连抓衣襟的指节都艰涩难动,胸膛涌上巨大悲意,不明所以,却苦涩闷痛。
一吻尽,子徽仪缓缓离开她的嘴唇,望着她道:“殿下,今天放过我吧,好吗?”
心还没从这一吻的惊讶中平复,但风临飞快抓紧他的手腕,道:“回答我的问题。”
子徽仪道:“我回答了,那是实话。”
看得出他没有撒谎,但风临仍不肯放手,像是倔强纠缠般说:“既吻了你,我会对你负责。”
子徽仪摇头:“我不需要。”
风临指尖刺痛,但还是不放手:“好,好,既然你这样说,那不如我便去告诉风恪你都与我做了什么!”
子徽仪面色微变,可也只是默了一瞬,便道:“好。”
“你不在乎风恪……”风临微愕,随即更加悲怒,“你不在乎风恪,为什么死抓着和她的婚约不放手!”
子徽仪目光淡漠道:“嫁妻随——”
“放屁!”风临大吼,“她算你哪门子的妻!”
子徽仪默然片刻,后道:“是,她不算我的妻。”
风临道:“你也不爱她!”
子徽仪道:“是,我不爱她。”
他简洁而干脆的回答一反常态,反令风临愣了。
子徽仪叹了口气,看着她道:“殿下,您说的都对。我不在意她,也并不畏惧她,但这婚约不能解。这是陛下赐婚,婚约上写的不是子徽仪与风恪,而是相府与缙王。我被相府养大,就算不能报恩,也不能害他们。”
风临脸色微青,手却将他的衣袖拽得更紧:“若我将你夺回来呢……”
子徽仪低头看着她的手,怔了片刻,再抬头时露出苦涩的笑:“那殿下要努力了。”
风临紧抓他的手腕,不知是有意,还是她下意识的行为,她掌心握住了那枚掩在衣袖下的红缘绳。
她说:“你是我的人。”
子徽仪道:“但愿如此。”
风临咬牙道:“我会把你夺回来,到时你想跑也是做梦。”
面前人苦涩浅笑,慢慢将手收回。手中芙色衣袖一寸寸抽离,掌中空落,风临胸口难受,低头愣看空空的掌心。子徽仪站在她面前,伸手牵起一缕她的长发,低头虔诚一吻,轻声道:“愿定安王殿下,早日如愿。”
青丝回落,芙袍轻逸。远处门扉推启,少年再次离去。
背影在风临目光中忽与先前那幻影重叠起来,一时间令她心痛难言。
那句话他不愿解释,风临也不再追问,她知道从他嘴中是问不出来的,但她不会轻放过。
风临脸色微白,望着合闭的门,忽然忆起方才他说的一句话。
他说,那日是他的初吻……
心骤被荆棘捆吊起,风临僵站在那处,忽地面上又悲又笑,无言而默。
是了,这便对了。她没有看错,一直没有。并不是她可笑,她所执着的那个少年不是旧年幻影。
是啊……怎会有人突然改性换面?可既如此,他为何不自惜声名?他一个干干净净的人,究竟缘何要将自己置于舆论之中?
只为了相府吗?
说不通,一切都说不通。
耳畔忽然回响起那句话,句间某个刺耳的字令风临没来由心惊。
死这个字太沉重。
她不喜欢,也听不得。
呼吸渐乱,好似全身旧伤一齐发作,眼前混乱地闪过诸多画面,风临脸色越来越白,指尖也冷了下来。门外白青季带着张通鉴适时叩门,风临忍着不适道:“进。”
白青季进来本还想调侃两句,一见到风临脸色,瞬间敛起所有嬉笑,立马严肃地奔上前来扶住人,急切问:“殿下怎么了?”
“查……”
风临脸色苍白,抓着白青季的手咬牙道:“去查。宣文二十二年,子徽仪在京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什么时候怎么答应的风恪婚约,包括现在他笼络谁亲近谁,孤全部都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