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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孝陵旧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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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殿下的人。”

随着她话音落,青年行礼:“小人楚兰亭,字志清,泰王府出身,宣文十二年至十六年间东宫典膳郎。见过殿下。”

竟是东宫典膳局的,风临微愕。身为皇室中人,风临最清楚典膳之地的紧要,尤其是供应储君吃用的东宫典膳局,更是重中之重,风继从前对此等事极为留意,故而出身于东宫典膳的,必为风继信得过、用得住的人。

风临缓和了态度:“请起。”心内疑惑慕归雨为何要把这个人引给自己,但此时不便相问。

大殿中哭声阵阵,慕归雨过分冷静的话音尤为突兀:“时辰差不多了,殿下该走了。再晚,羽林军就要到了。”

“这个楚兰亭,您也带走吧。”

-

南皇城,栖梧宫内,几只南归燕停在琉璃瓦上,歪头看向庭下,一个穿着云水蓝长袍的少年正往主殿走去。

殿内书房,子南玉正提笔在锦轴上书写,文雁在一旁研磨。好不容易写完最后一字,放下笔,盖上凤印,子南玉拿着凤印微喘口气,突然毫无预兆咳出一口血来。

“殿下!”“父亲!”

血点溅在锦轴上,顷刻便洇进去,子南玉望着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好不容易写完的……唉。”

风依云刚一进来就见这幅景象,慌忙跑来,急声吩咐人请徐太医,后对他道:“父亲昨晚精神本就不好,怎么还劳累自己!”

子南玉拿帕子拭唇,哑声道:“我想亲自写给你姐姐与徽仪的赐婚懿旨,不让人轻看了他,可没想到,咳咳……没想到我已没用至此,连几百字都写不得了。”

“父亲……”风依云难过地唤他。

“罢了罢了……”子南玉越说气越虚,缓了很久才道,“我那枚凤冠上的顶珠,原是作聘礼的,只是后来退了回来……文雁,你明日与尚宫亲自去一趟王府,把它还给徽仪,物归原主。”

“就说是吾的意思,务必声势浩大地送到他手中,让全华京都知道,子徽仪不是被夺来掠去的战利品,而是栖梧宫与定安王府认定的正夫,任何人都不能轻视他,吾也不允许任何人拿他做谈资。”

子南玉狠咳了许久,咽下口中血沫,沙哑道:“听闻京中有几家公子对他多有议论,也好,这次便拿他们杀鸡儆猴。你们带吾的口谕去,只道是为吾祈福,让他们抄清心养德经百遍。”

“若……咳咳!”他艰难道,“若再让吾听闻他们有半点轻慢之言,便不是抄经这么简单了。”

“我们必然办妥!殿下快缓一缓。”文雁焦急递上参茶,又派人去催请徐太医。风依云心疼地给他换了新帕子,将原有的拿在手中,悄悄展开,看到上面血迹时几度哽咽。

他悄悄将帕子藏在袖中,抬眼微红,低声道:“我真不明白,父亲您如此憔悴,为何还为那个人操心,为何还把他赐给姐姐……”

子南玉看他道:“依云,你还太小,不知道有太多事是人不得已。那年的事我们各有难处,我真不愿看那孩子就这样与你们各散人海……人是经不起错过的。”

风依云还欲再说什么,但徐太医来了,他便止了话头忙忙去接人。

把脉时,徐太医瞧着子南玉咳血的样子暗暗心悸。

无论何种病因,吐血都是短命相。

何况皇夫多年久病,又终日压抑,心力交瘁,到了今时,纵使尽天下奇珍异宝,她也回天乏术。如此情况,还瞒着陛下,她岂能不担惊受怕。

徐太医正发愁地把脉,外头忽有宫人入内,行礼后悄悄点头,子南玉给了儿子一个眼神,风依云立刻起身带着徐太医离去。

遣退闲杂人等,文雁随即将人带入,子南玉对来者唤道:“常内给事。”

常绍杰随声作揖,恭敬低语:“殿下,事都办妥了。”

“好……咳咳……”子南玉拿帕子捂嘴,缓了会儿才继续道,“后续一应事宜,都与皇子交接。”

常绍杰道:“是。”

“司房的人可还懂事?”

常绍杰压低声音:“殿下放心,把家人住处摆出来,她们没有不懂事的。定安王殿下挨完仍能行走,只是八十杖太多,她们也不好留手得太明显,到底还是伤着了。定安王走时,吐了几口血,奴不敢不告诉您。”

“吐血?”子南玉猛地抬头,睁大眼睛,原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无半点血色。

“怎么会……她还这么小……”子南玉霎时心焦,肺腑忧痛,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外头文雁匆匆入内:“殿下,宫人瞧见陛下的仪仗往这来了。”

子南玉镇定点点头,勉强收拾心绪道:“文雁你带常内给事从西门离开。”

待武皇踏进栖梧宫内,立如飓风席卷大殿,气氛陡然阴冷。不知从何时起,她踏进栖梧宫的理由只有争吵。

“你成心与朕作对是么?”一进来,她也不顾有没有旁人在,直接开口质问。

子南玉面容憔悴,却毫不示弱,站起身道:“这桩赐婚,于情于理,你都挑不出我半分错处。”

“没错处,哈哈!”武皇表情已很可怖,“那是朕下旨赐的婚,你敢不知会便擅作主张,还把人赐给风临!”

子南玉毫不相让:“徽仪原本就是风临的人,平生波折是某些人无耻,我而今不过是把这份姻缘还给他们。”

武皇怒目圆睁,狠指他道:“你说谁无耻?!说清楚!”

子南玉咳道:“无耻者自然心中有数。”

“子南玉!”

“风孝德!你少与我呵斥!”他突然吼她的字,反令她一愣。

只见子南玉冷面怒目道:“这些年桩桩件件,何时轮到你来质问我?夫妻二十多年,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可你扪心自问,你有几处对得起我!”

“八十杖!”他咬牙,“你存的什么心思?你想活活打死她!”

武皇吼道:“那她死了吗?!”

子南玉猛地瞪目,突然声调平静得诡异:“你别逼我。”

“逼你又怎样,你想做什么?!”武皇压不住这股爆火,狠狠拍向一旁桌子,将杯盏震得狂响。“你这狂夫模样,信不信朕废了你!”

没想到子南玉一反常态,竟冷声道:“废我,你试试看。”

子南玉道:“你似乎忘了我的出身,也忘了我掌了二十八年的凤玺。过去是我忍让低从,才让你如此轻视,而今你且试试。你今朝拟旨,明日我便让你六宫无人可立。”

武皇骤然瞪大双目,甚至于此时产生了一丝荒谬,她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子南玉口中说出来的!

“皇夫,亏你敢当着朕面说这些话。”她皮笑肉不笑道,“仗着朕看重你、在意你,就真敢狂妄至此?”

子南玉惨淡笑道:“太好笑了,不知的还以为你多情大爱。”

武皇脸色陡变,竟许久也未能说出话来。半晌,她狠狠扭头,丢下一句:“你别后悔。”挥袖而去。

及出栖梧宫,将上龙辇,武皇突然眼前晕眩,差点一脚踩空,被人扶坐在辇上,好半天才缓过来。

此时心凉如冰,她未想与丈夫走到如此境地,万般悲哀下,她急切地想寻求一点安慰,去什么地方取取暖,好缓一缓快被冻僵的心。

梁佑元问道:“陛下,我们往哪处去?”

“去惠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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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兰宫内,小书房中,风和正临摹字帖,听着一旁心腹的汇报。

她一边写,一边缓缓道:“嗯,闹得好。但她们要废子立刘,不好。”

“王傅叫我们坐山观虎斗,可也不能事事任之。”风和停下笔,拿起写完的字看了看,轻描淡写道,“他想做皇夫?”

风和笑笑,将手中字揉成一团,随手丢在了地上。

“是时候把吕昭仪的事爆出去了。”

此时宫门外响起宫人的通传声:“陛下到——”

声音响起瞬间,风和转头变出一副笑颜,稚嫩可爱地露出两个梨涡,跑着应了出去,脆生生地叫道:“母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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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风临走后,慕归雨赶着消息传开之前,将刘达意约到孝陵附近,称有要密相告。将人诓骗来后,设计半骗半拉将人带至孝陵,正赶上羽林军到达,二人一齐被瞧个正着。

消息当日传回紫宸殿,传为:刘达意与慕归雨亦在孝陵哭陵。

羽林军抵达孝陵抓人之时,东宫旧属都纷纷高呼冤屈,并当着众人面,宣称先太女遇刺一案另有隐情。

在慕归雨的集聚煽动下,哭陵一事不到傍晚便在华京疯狂传开,成为惊闻之一。

而在场的刘达意亦闻得此事,心思巨动,立刻生出将先太女遇刺一事与飞骑营军饷大案牵连的念头,回去立即着人去办。

同日下午,武皇三司会审的旨意也传到法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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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各处潮涌激烈,相府亦不可能错过这热闹。

在皇夫懿旨到达之后,子丞相立刻召集所有属下,肃声道:“还等什么,懿旨一下,我们便再没遮掩的必要了!通知府内所有僚属,从今日起,调转风向!”

她声沉如雷,手指狠狠点在桌面:“务必要把缙王咬死在这场风波!”

子敏文此时悄上前来,压着声音略有着急:“母亲,那我们要不要去把清华接回来?”

子丞相慢慢转头,看了她一眼,道:“要接你去接吧。”

说完子丞相再不理会她,大步走向僚属,厉声道:“萧西的人到了没有?好,快去准备。今天去紫宸殿狂吠的人都有谁?名字呈过来。敢说废我兄长,立刻拟文弹劾,我要让她们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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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孝陵回府的路,白青季等人走得极慢。

这一通杖打下来怕是伤了肺腑,风临一路受不得半点颠簸,稍一晃动就唇角溢血。白青季看得惊心,自己先快马把楚什么亭送回去,然后把秋医官急赶着带过来,在车上就开始急施诊治,好歹止住了血势,又给后背的伤处做了处理。

一通折腾完就到了傍晚,包扎完再往回走没多久,天就尽黑了。

行到一半秋怀慈急赶着回去熬药,先行离开,车内又只剩风临在车座上蜷缩着。

她此时疼劲上来,也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把头靠在角落,煎熬间,四周全是他淡淡的香气。伤处很疼,头好像麻了,恍恍惚惚间风临听见外头有吆喝的声音,仔细去辨,才听清是:“芝麻——肉饼——新鲜的芝麻肉饼嘞——”

到街上了?

风临费力抬手,敲了敲车窗,立刻传来白青季的声音:“殿下什么吩咐?”

风临有些神志不清道:“去称两斤芝麻肉饼回去。”她想带点给徽仪和平康寒江吃。

白青季应了声刚要勒马去食铺,又听见她说:“等等,还是十斤吧,多带点回去,你和墨恒都爱吃。记得要刚出炉的。”

霎时间白青季的胳膊就僵住了,而其后方的乐柏,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变了脸色,整张脸都灰白起来,死死抿咬着嘴唇,在她发髻上,一枚银簪冷光刺目。

车外突来的安静像提醒了风临什么,恍惚之中,她懊悔地叹一声,胸内血气翻涌,半咳着道:“吾忘了,是吾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她呢喃着,蜷缩靠在座位上的黑兽皮上,将头深深埋在里面,搜寻着那里残存的香气,就像在寻找慰藉。

鼻尖抵在淡薄余香中,风临在心中低语:我得洗个澡,还得换身衣服……刑司的气味不好,沾在身上,他闻到了,也许会多想。

他今天过得怎样,他有没有看医官?药可都吃了?

他吃药是从不说苦的,可我每次都给他备蜜饯。今天走前备了盘蜜牙梨条,平康有给他吗,他有吃吗?

白天他还哭了吗,吃饭了吗,闹着要走了吗?

他现在在干什么?

我想见他了。

蜷缩在车中,风临流着冷汗,悄声低语:“快点回去吧……”

突然间车马急停,风临猝然被晃一下,咬牙闷哼一声。外头立刻响起白青季的骂声:“车在行着你们也敢扑上来,谁给你们的胆子冲撞,他妈的找死吗?!”

车外传来细碎啜泣声,还有妇人强撑着发出的恳求:“我们、小民、小民想见亲王,官人行行好,让我们见见亲王吧……”

“怎么回事……”风临手扣抓住车壁,艰难直起身往外走。一探出车门,就看见白青季和几个属下勒马怒视,而在车马的前方,有三个粗布衣的人跪在道中间,神色畏惧,但身子却一动不动。

一见风临露面,其中一农妇立刻眼睛放光,就像看到什么救命稻草,急急跪行上前,在高大骏马前不住地发抖,却仍不退缩,深吸一口气,哐地就冲风临磕头!

风临诧异:“你这是做什么?”白青季暗骂一句,立刻跳下马把人薅起来。

那农妇这一下磕得实在,额前显出大块红色,也不知疼得还是当真委屈,再抬头时她眼眶已有泪在打转。

被人揪起来也不罢休,她又拼命地跪在地上,身后两个人跟着跪上前来,还没张口就哭出声来。

那妇人道:“亲王,我们是萧西的农户,被逼得没法子来到这里,想讨个活路。我听说在北边的时候,您给了那的人一场公道。今天我跪在您的面前,求您!也给我们一份公道吧!”

“缙王霸田植柿,我们快活不下去了!!”

她们沙哑哀求,声音切切。而在这三个衣衫陈旧的农人跪地的刹那,风临生出怜悯之心的同时眼神却渐渐冷了起来——他们怎会认得孤的车驾?

“青季,搜身后带走。孤要问清楚,是谁指使他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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