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书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选书中文 > 太女纪 (女尊) > 第219章 焚京 (十)

第219章 焚京 (十)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为什么你没有一次选我?”

“是不是有些事就是强求不来。就像我想要你,就像你不想要我。”

句句锥心之言,剜得他肺腑剧痛,子徽仪此时已不知到底是谁的错造就了今日局面,明明一路走来的每一步,他都选了当时最好的选择,怎还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她不会信他了。

就算他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她也决计不会再信了。

其实子徽仪最清楚不过,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相信过他,哪怕一次。

是:我听说你很多事。

不是:那些事都不是真的吧。

是:我全都体谅。

不是:我只信你。

从她安陵现身回京,至今,他得到的只有痛恨,怀疑,和夹杂着怨怼的情。扎得他满心是血。

他知道,在自己隐瞒的情况下,还期望得到别人的信任确实好过分。但没能得到一句相信,他真的……有点难过。

因为他都一直相信她的啊。

他相信她志向不会改变,相信她的心依旧璀璨,相信她仍然是那个温柔善良的殿下。

他从始至终,一直坚信她仍是那个定安王。

无论传言如何,无论别人告诉他多么骇人的事迹,在时隔多年回京的那条路上,他还是隔着人海,向她掷去了一朵火红的绢花。

他奔向她。

为什么,您就不能像我相信您一样,相信我一次呢?

哪怕一次也好,您为什么没有对我说过,相信我。

方才句句锥心之言回荡耳畔,子徽仪回想那个给他带来数次痛苦的“贱”字,满口苦涩。

他问:“殿下,您是不是绝不会信我了?”

风临抓住他衣襟,一字一句反问:“换你,你信吗?”

“是啊……是啊……”子徽仪失去力气,认命般笑了,凄然道,“换我,我也不会信的。”

他最后为相府做了句辩解:“殿下,两头下注的事与相府无关,只是我。您不要迁怒丞相。”

风临掐住他的脸道:“你的话,今后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嗯。”子徽仪道。

背上的伤好像撕裂了,仿佛有血渗出来,风临觉得自己浑身都血淋淋的,痛得难以呼吸,她抖着手把他薅起,使劲把他拖到床上去。

子徽仪惊睁开眼:“您要做什么……”

“你还在意我会做什么?”风临一把将他丢到床上。

子徽仪心神几乎崩溃,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哀求:“殿下,您不能这么对我。”

“我不能这么对你?那我要怎么对你!”

风临愤怒把他摁在床上道:“我把你抢回来,我给你正夫位,我让你住进映辉殿,我让你这个拿命害我的人夜夜躺在我的身边!还要怎么对你,你说我还要怎么对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

她一把拽下腰间的佩印,狠怼进子徽仪口中,如沾朱砂般狠狠摁抵在他舌上。子徽仪被迫仰头,忍不住干咳,风临极快将印章拿出,伸手去扯他的衣襟。

“不……”子徽仪伸手想阻挡,但被风临使劲摁住,在剧痛之中,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磕青了。

“我想待你好,我那么想珍惜你,为什么你总要逼我!”

“殿下,拜托别这样对我……”子徽仪忍痛道,“就算您一定要,也别是今天好吗……”

风临道:“你算个什么?你现在也配左右我的行动吗!你那个守宫砂多少人看过,我凭什么不能看!”

刹那间,子徽仪几乎心痛到不能呼吸。

“我与相府的婚约在前,你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既然你记性不好,那我就让你清楚地记住!”

他白着脸喘息,痛苦难当,风临毫无怜惜,一把扯开了他衣襟,大片光如白玉的肌肤露出来,晃疼了她的眼。

那枚鲜红的守宫砂静静停在锁骨下方,流泪注视她。

背上杖伤痛如刀割,风临咬牙抓着印章,将印狠狠盖在了守宫砂上。

冰凉印信裹挟湿润,触及肌肤的瞬间,令少年全身战栗。其中意味令子徽仪羞耻痛苦,他忍着耻辱慌乱地别过脸想逃避,却不想她不许。

她扳住他的脸,逼迫他看着自己裸|露肌肤,被盖上私人的印章,宛如一个玩物。

来自她的折辱,是这世界最大的痛苦。自尊的挫痛甚至都不紧要,此刻最摧毁他的,是信念的坍塌。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坚持到现在的?

折磨还没有结束。她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他?

在给他盖上印后,风临对着那红痕,突然狠狠地咬了下去!

刺痛从她齿下传来,子徽仪死死咬住唇。

被咬的地方太私密,他连喊疼都羞于启齿。

又是一口咬在锁骨,紧接着是颈窝。一圈一圈带血的牙印烙在他身上,到最后他也数不清了。

疼,真疼啊。

血珠自齿痕渗出,这种疼痛熟悉又折磨,他已有些麻木了。这幅身躯是他恕罪的罚金,他转过头,沉默承受着她的惩罚。看了守宫砂,扯了衣服,咬了伤口,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他枕在床榻间,如一枝掉落的皎兰,眉眼间浮出罕有的寒意,像冬雪下压灭生机的草叶,一派心灰的冷。恍惚间,他宛若回到了过去的许多时刻,这张床榻,与众目睽睽的宴会无异。他也终于沦落了最后一片梦中净土。

殿外风雨大作,子徽仪双目空洞地向外望,一滴水痕自他眼尾滑过,“她们作践我,你也作践我。”

风临脑中如降雷劫,她忍着巨大的痛意道:“你说什么?”

被打,被刻字都没有呼喊过一句的少年,此刻犹如折断的花瘫在床上,双眼空洞望着半空,显露灰心的脆弱神态,哑声说:“我想要,七年前的殿下。”

他转头看她,说出了一句自认为从相识至今,最伤人的话:“我是为了曾经的殿下,才坚持到现在的。”

“求求你,让她来见我……”

夜空所有的雷电仿佛都在此刻劈在风临身上。

想要七年前的殿下,让曾经的殿下来见他……

不想要现在的她吗?

宛如铁蹄正正踏在风临最深的伤口。她本就为而今种种自厌到极点,觉得对不起父亲与长姐的教导,已到了无法自照的地步,而子徽仪这句话如同告诉她,他也如此觉得!

风临似胸口插着断剑的兽,伤口本就发脓流血,经年不愈,而此时又有人抓着那把断剑,狠狠地往里插!

剧痛令她当场情绪失控,猛地上前抓起他道:“你什么意思,现在的我你不满意是吗?!可我能怎么办,我也恶心透了!但谁有给我选择的权利吗?谁给过?子徽仪,就连你都没给!你也是想走就走,想回就回,连个挽留的机会都不给我,只有在我发疯逼得你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你才会不情不愿地回下头,施两句好话、舍一点虚情假意打发我!”

“说坚持,你为我坚持过什么?坚持不祭拜,坚持不回头,坚持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别人害我抛弃我?!说这样的话往我心里扎……为了别人你伤害我多少次,要我一次次数给你听吗!现在装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你烦我吧?其实你心里烦的要命吧?我早猜到你一切都是装的!我把你带回来那天,你哭了整整一晚!”

风临猛地把他扯到自己面前,两手死死抓住他双臂:“我那么讨好你,怕你动气什么都不敢问,脸都不要了把你留在映辉殿,你也是宫里长大的,你那么聪明,我盼着你明白我的心意!你怎么会不明白!可你……”风临语调忽然不可抑地哀转:“可你根本不在乎。”

她抓着他问:“在你心里,是不是谁都比我好?就连定安王三个字,也是从前的更好!”

话音渐渐发哽,强撑的姿态也寸寸崩塌,风临红着眼望他,问:“你厌我了?你也厌我了是吗?可我该怎么办,我的剑折了,我也没有红马了。”

她声音颤抖道:“赤风死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那时病得手臂都抬不起重物,可还是拼命抱着它的头,就想把它撑起来,让它抬起头再看我一眼。”

“我搂着它,跪在茫茫无际的大雪里,听着它一点一点断了呼吸。”

“你知不知道我那时是什么心情?”

风临抓着他道:“谢谢你,你让我再一次体会到了。”

子徽仪濒临崩溃,深深合目。

风临低眸,看向他左手腕上那枚红绳,忽然心灰意冷。她轻轻笑了。

最后一个问题。只问最后一个问题,就结束这个折磨的夜晚吧。

风临忍着眼中酸涩,以强横的姿态抓住他左手,问:“你恨我么?”

子徽仪抬头望她,喑哑道:“我恨……山月不知心底事。”[1]

风临骤然瞪大眼,呆呆看着他,眼眶一点点变红,她艰难开口,念出了那句诗的上句:“千万恨……恨极在天涯?”

他的深深合目是如此锥心。风临声音涩到难以出声,近乎是把字一个一个从咽喉里刮出来:“好……好……”

还有什么要说?

实在没什么要说的了。

恨与爱的界限混得难辨,想得个答案好难,他们都讨教得太狼狈。

她累了,不想问了。

反正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情情爱爱,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强求,其实想想,没有这份情缘,也不会怎样。

夜风不知何时吹开了末尾的殿窗,雨水顺着飘进来,带来阵阵冷风。风临顶着一身冷意起身,拂开床帐,向外走。

她没有话再说了。

脚步声回荡于昏黑的殿,大门开启,轰然又闭。一地雨痕零落,如泪未干。

偌大的殿,又只剩他一人。

子徽仪慢慢下榻,走到了寝殿厅中的桌前,停在那一地狼藉前。

他蹲下,伸手去捡已被踩得稀烂的花糍,手指把地上的花馅一点一点扣下来,放到盒子里,再把摔碎的瓷碟碎片一块块捡起,直到地上干干净净,再看不见残渣,他才捧着装满碎片糕块的食盒,一个人走到宫殿角落,无声坐下。

窗外雨还在下,铺天盖地,像要把这座宫殿都淹了。子徽仪蜷缩在角落,两手抱着膝盖,大眼睛慢慢抬起,望向窗边摆的那盆新兰。

子徽仪抬起磕青的手,颤抖着摸上自己头,学着遥远记忆的动作,像是鼓励一样,轻轻拍了两下,道:“没关系,你很棒,你做得很好。”

“你……你做得很好……”

他说着,忽然哽咽,手臂缓慢垂下,最终挡住了自己的眼,“爹,娘,我想回家……”

-

映辉殿外,风临踉跄来到廊下,眼神愣愣看向前方。寒江和白青季早已担心许久,想上前迎上,却被风临飞快避开。

她独自走下阶,一直侧耳听着什么。

风临精神有些混乱,她仰头四望,企图在天幕寻找什么,但这样的雨夜她注定落空,皎洁的光只存在梦里,留与她的仅有冰冷的雨滴。

所有人都喜欢以前的她吧。这个“所有人”里,也包括她自己。

她曾以为子徽仪是例外,但现在,她明白了,世上从来没有例外。连她都讨厌的,别人又怎么会喜欢呢?

想回去。想回到走在街上会有花的时候,想回到四周欢声笑语的时候,想回到天上还有月亮的时候。

想回去,为什么不能回去?

是啊,为什么不能……怎么不能回去?

耳边听到一阵琴弦绷断的声音,奏的像是广陵散,风临仰头再次望天,这次她看到了一轮占据半个天幕的巨大圆月。

没有雨啦,从来就没下过雨。

风临湿漉漉站在庭下,突然开怀,露出了许多年都没有过的,那种灿烂而明亮的笑容。

白青季惊悚看着,寒江看到那笑容,几乎要瘫跪在地上。

风临像瞧见了谁,冲着面前一抓,好像抓到了谁的手,哽咽道:“是你,真的是你……墨恒!”

霍然一道惊雷劈下,白青季抱着伞定在阶上,脸色煞白。

风临空空握住,就像在和谁拉手,凄笑道:“墨恒,你没死啊,太好了,吾就知道你不会死……吾就知道……吾就知道那都是一场噩梦!”

“现在是哪一年?”

“一切还来得及。”

风临抓着虚空转身,像拉着一个看不见的人,满脸雨水,着急道:“长姐,我们快去相府提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