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几乎失去一切,狼狈不堪地从一个雪天逃到另一个雨夜,还是未能得到安宁。
她惶惶地站立在一片黑暗中,忽有人在她背后说:“活该!谁让你不起兵?你最大的优势你不用,狼狈至此怪谁?你都像条狗一样了,还抱着那点清高不肯撒手,那就该有这一番,这全是你的报应!”
黑天昏地里,狠厉声音层层叠叠袭来,风临悚然发寒。
这真是可怕的一句话!因为说话的竟是她自己的声音!
“天啊……难道我也要否定我了吗?”
一双手突然抓住她,是白青季。雨幕中,白青季的面庞已被雨水冲透,可即便如此,仍能从她脸上分辨出滚烫的泪水。
白青季抓着她,隐隐崩溃:“哪有人?!这有什么人!空的!看清楚了,这都是空的!”
“现在哪一年,您怎么能忘了是哪一年,死了那么多人啊!”
一句句话堆叠,白青季的情绪终于在最后爆发,嘶声哭吼:“什么江墨恒,没有江墨恒了!江墨恒早就死了!!”
“这个时候您怎么能疯!那么多人都指着您!!”
“松手……”身后有微弱的女声传来,是寒江。她踉跄跑来,用同样被雨水打得冰凉的手抓住白青季,使劲扯开。
寒江道:“别对她吼。什么指着她,等着她……人不是她杀的,凭什么要她粉身碎骨去还!她不是谁的祸首,她不欠你们任何人的!凭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向她讨!走……你给我走!”
积累已久的情绪爆发,她不禁失态,使劲推了下白青季,捡起地上的伞,撑了两次才撑开,举到风临头顶。
伞能遮住头顶的雨,却遮不住寒江的眼泪。它们一颗一颗自眼中掉落,混着雨水落到地上。
风临呆呆望着她。
哗——
大雨倾盆落下,砸得满地如滚珠崩弹。
是日夜,风临昏倒于庭下,被急送往府内医署。白青季受大刺激,一道被送去医治。
在失去意识前,风临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回映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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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定王府,倚池楼阁,恭定亲王领着一群人撑伞雨下,将河阳嗣王送出府。
见华车远去,恭定亲王才长长呼一口气,略带乏累地揉了揉额。
一旁亦有宗亲在场,有人适时低问:“您缘何突然请她来此,还……”
“今日上午,定安王来过吾府。”恭定亲王转头看她,苍老的声音缓慢道,“她要我等全力助河阳嗣王……伸冤。”
“伸冤?难道……”
风绮如悄然立于众人之后,跟着显出意外,脸上的一切表情变化都挑剔不出半分错。
恭定亲王叹一声,道:“总要到这一天的。”
同一雨幕,两坊之外,刘氏豪府,刘达意、刘达仕两系子女正在激烈争吵。
刘显义面色阴沉,指责对方为何不顾大局,不肯稍作委屈。而刘达仕的女儿刘显寅则毫不示弱,愤然质问对方为何往孝陵送物。
府内掌事者皆不在,挑拨之下,晚辈渐生裂隙,开始趋利避害,各为其家。几句话说完,彼此怒意成倍增长,倒不如不会面。
相谈不欢,刘显寅摔门而走。刘显义在屋内气得大喘,抓起茶盏愤道:“这混账!”
“女郎,她们不配合,该怎么办?”
刘显义斜眼望门:“哼……到了今天,配不配合,由不得她们了!”
说罢,她猛地抬手,将茶盏怒摔在地。
一道闪电炸下,庭下奴仆心惊,忙追上擎伞。刘显寅抓着衣袖,回眸瞪了后方一眼,暗自咬牙:凭甚你们叫如何便如何?若一定要有人下地狱,不如是你们!
刘显寅狠狠甩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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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卫府,夜狱。
雨水顺墙缝窗隙溜进来,渗得满牢阴冷潮湿。
慕归雨由人押进一处牢房,条件不好也不差。她没带镣铐,穿着水色丝袍,从容在牢内坐下,闭目养神。
雨天的夜狱也静许多,沉闷闷的夜让人犯懒,内卫多去吃宵夜或困觉,少了拷打,此处便少许多哀嚎,细微的痛吟夹杂外头哗哗的水声,戚戚回荡在牢道。
养神之际,有脚步声近前,轻而慎,像落在地上的薄叶。慕归雨轻轻笑了一下,待脚步停于面前,才睁眼道:“闻人大人。”
闻人言卿披着雨衣,蓝宝石坠子在脸侧微微晃动,站在牢门外,用她特有的低缓语调说:“夜安。”
慕归雨仰头看她,姿态依旧从容:“到此何为?”
闻人言卿说:“买芍药。”
这回答倒使慕归雨微感意外,她不由失笑:“找荣家买不是更好?”
闻人言卿摇摇头:“这钱与其给她们,不如让你挣去。”
慕归雨无奈一笑,抬手从头上抽下一枚发簪,丢给她道:“拿去吧,我的人会给你最好的花。”
“多谢。”
“来只为此事?”
“不全是。”闻人言卿将发簪收进袖中,慢慢抬头,“姜卓尔回陈的日子,比正常回程晚了近六日。你知不知?”
慕归雨微笑道:“是吗?我还真不知道。”
闻人言卿定定看了她会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你还会出来吗?”
“谁知道呢。”慕归雨弯眼笑道,“祸福在天。”
闻人言卿点点头,像再没什么可说,转身离开。只是刚走两步,她又停下,回首望慕归雨,眸中蕴着化不开的复杂情绪:“你知道么,我心里一直有个念头……我在想,这是不是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太多太多了……我不得不这样想,想你的很多举动。”
她道:“霁空,你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为何还容着那对男女?”
慕归雨没答。背后的墙似浓墨泼画,黑压压地压在她身上。慕归雨抬起头,直视她,微笑道:“何必事事求个答案。我也没问你怎么进的夜狱。”
“好……”闻人言卿慢慢点了一下头,沉默转身,往外走去。
一步,两步,她渐渐远离了身后那间牢房,却突然听到慕归雨的声音自后传来,清冽,明俊,就好似许多年前她曾听到的那个声音。
“闻人大人,我不是事事都能料到的。”
心一窒,闻人言卿猛地回头,却没能再看到那个慕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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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刑狱内。重犯牢中,宁歆正恹恹倚墙而坐。她两眼直勾勾看着地面,不知在发呆,还是在伤怀,她身旁摆着一份饭,里面卧有一个鸡蛋和一块炙猪肉,但她一口也没动。
不多时收饭的狱吏来了,宁歆在呆,故而没有发觉对方的探头探脑,直到牢门打开,那人悄悄蹲在自己面前,宁歆才反应到,这是来传话的人。
“女郎,一个问题。”
宁歆迟缓地抬起头,见那名白净的狱吏低声说:“若事不能如所愿,能否退而求其次。”
“愿撤一步否?”
低微话音倏尔于耳畔散去,宁歆呆望对方,心中却是听懂了。
撤一步,是她俩之间的密话。
小时候闯了祸,长大得罪了人,对方找上来时,风临若在,都会对她说一句:“还不过来!”
每当她说完这句,宁歆就会灰溜溜地走到她身后。风临上前一步,她后撤一步,躲在身后,看殿下给自己解决麻烦。后来次数多了,她都不必风临喊,自己就红脸退到其身后。
几年后,她落难被救,几度想死时,风临也对她说过:“安愉,怎就不能到吾身后,暂且忍辱负重?”
到她身后。小时候是,长大是,落难是,现在她也问自己,愿不愿到她身后?
宁歆一下子就明白了。眼泪也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的眼干涸很久了,是以泪水流出时,简直像拿刀剖蚌取珠,那样痛苦。
再一次失败了。就像八年前那样,失败了。所有的忍耐,所有的努力,数千个日日夜夜的煎熬折磨,都白费了。可宁歆能怎样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清楚她家的祸因。
她只能流泪说:“好吧,我又能奈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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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子时,风依云于相府屋中被雷惊醒,心中惴惴,再未能入眠。
其侍良泽、水意忙入内照料,一个点安神香,一个轻轻拍背关切:“殿下可是魇了?”
风依云摇摇头,抬手触面,摸到一把冷汗,不由愣住。良泽见状,蹙眉低问:“殿下是有心事?”
指上阵阵发冷,仿佛窗外雨滴催打其上,风依云慢慢看向良泽,忽道:“良泽,有件事吾想托你去办。”
“殿下只管吩咐。”
风依云声音晦涩:“你帮吾去查一查白瑞草、游栖霞何时离京,现在何处……”
良泽稍回忆,顿时望他:“这二人……不是从前与清华公子交好的人吗?”
风依云没说话,只是脸色愈差。良泽见状立刻道:“奴明日就去办!天一亮,便去寻慕大人——”
“别寻她。”风依云突然道。
良泽不解,微声问:“怎么了?从前不都是……”
“这回别寻她。”风依云哑声道,“因为,吾怎么记得,游家,好像是她奏荐外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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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雨雷鸣,提心吊胆。天光微亮时,定安王府昭德殿内所有人都显出疲态。
内殿中,秋怀慈操劳一晚,施针按穴按得手都发抖,她走出殿唤药,趁机长长叹了一口气。
外厅侯立的寒江平康等人立刻围上来,忙问:“如何?”
秋怀慈抬起发抖的手想擦擦额前薄汗,低眸一看手上血污,又叹气放下手:“没人能经得起这么折腾,万幸稳住了……还是心病,郁结于内总不利她伤情,她先前又有呕血之症,唉……今后要仔细再仔细啊!”
寒江方止住的眼泪复又淌下,半天讲不出话,平康默默给予她支持,只是他的脸色也差极,强撑着吩咐人送药。远处白青季呆坐在角落,满脸是干了的泪痕。
半晌,徐雪棠上前问:“医官,殿下何时能醒?”复又有人跟着追问:“醒后神智能清明否?”
秋怀慈惯不作谎,故道:“我也说不好,不敢给准话。”
属官亲随不免发慌,有人道:“殿下这个时候如果倒下,我们该怎么办?”
“抓来的人要如何……”
“明日的行动还做不做?”
寒江一句句听在耳中,一股悲伤至极的怒意生起,胸口剧烈起伏,忽连喘气都费劲起来。
一门之隔,内殿的床榻上,沉睡的风临隐隐约约地接收这些模糊的声音。
这座宫殿素日无人,只是今日应急才有了人气。在寒江平康的管理下,府内的空殿也不会积攒灰尘,干净整洁,但浮尘可蔽,那种久无人住的冷清之感是不易清扫的。故而即便换了新的床品被褥,这张床榻也依旧冰冷。
风临就躺在这冰冷的床上,伴着雨夜。
昏迷时,她曾无意识地挪动右手,但指尖仅触到了冰冷的刀鞘。那曾是她安全感的源头,但现在却令她感到一股失望。
应该有更温暖、更柔软的东西在那。是什么,她一时忆不起。
从遥远的距离传来熟悉的声音,它们穿过药的苦气,雨的淅沥,碗盏的微鸣,如烟钻进风临的耳朵。
平康压抑怒火的声音传来:“让他走!只要他在一天,殿下就不得安生!”
寒江仿佛在默默流泪:“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昨天不还很好的吗……”
“我……”白青季哽咽的声音,“我不该……我不该……”
还有下属焦虑无措的声音:“我们要怎么办?”
一道道声音纠缠在一起,和着更久远的刀戈嘶吼声、凄厉哀嚎扭拧成一道绳索,一甩,套在风临的脖子上。
殿下,为我们报仇。殿下,您不恨吗?殿下,您忘了吗?殿下,殿下,殿下……
我们要怎么办?
猛烈的窒息感突如绳勒于项,风临躺在床上,伸手抓向脖颈,忽发出干哑撕裂的声音,如宣誓般道:“我绝不负你们!”
“殿下苏醒了!”床边的府医顿时传告,登时一大群人忙冲进来,团团围住此间。霎时间,床边尽是眼睛盯着她看。
宛如千万道闪电在脑中肆意席卷,头痛恨生。风临很缓慢地睁开眼,简单至极的一个动作,仅是把眼皮抬起,她却做得无比疲惫。刚苏醒,她开口的第一句是:“辛苦你们了。”
一时间室内所有人都静下来,众皆心中酸涩。窗外雨仍蒙蒙,比雨声更大的是寒江的啜泣声。
勉强睁眼看下四周,风临强忍不适,稍缓一气,忽问:“去映辉殿了么。”
四下静默。她话说的没头没尾,但偏偏所有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众暗暗对视,都没有回答。
风临皱起眉,绷唇不语,四下人皆小心起来,医署人尤其紧张,几个府医忙道:“请殿下恕罪。”
“现在去。”秋怀慈出言解围,并眼神示意一位府医,后者立刻带人悄悄走了。
殿中有片刻沉默,风临抬手揉太阳穴,脸色极苍白,寒江微声询问:“您要去看看他么?”
风临低眸,沉默良久,复深深合目,慢慢摇了下头,嗓音无尽疲惫:“孤与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现下既然清醒,便知昨夜一瞬失态尽为受激之下的疯癫妄想。风临不由苦笑,满心悲凉想:我才多大年纪,就失心至此……
既明为虚妄,那一众人影皆为幻影,一曲琴音也是为梦曲。稍回想,便觉出些熟悉,风临沉吟片刻,忽低头笑了笑。
怎么就忘了,我早弹不了琴了。
既已绝艺,如何和鸣于丝弦?如此想,倒也不能尽怪别人。
窗外雨声潇潇,她缓慢睁开眼,说:“送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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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来告知时,子徽仪正独自坐在殿中发呆,脖颈上露出的咬痕已凝成乌红的印。听完,他低头默望右袖下透出的白纱。
被丢进寒冬雪地里的花,是不会伤情哀怨的,因为生机消逝的事物,没有气力诉悲愁。痛苦已至麻木,它只会躺在雪地里,睁着眼,看着大雪埋没它的身躯,无声散去它最后一缕气。
他只说了一个“好”字。
寒江看着他,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为何不肯说些好话,非要只回这几个冷冰冰的字?昨天……平康把事情告诉我时,我多么不愿相信!公子,您真的无动于衷吗?就算真的对殿下无意了,她待您的心您看不到吗,您怎狠得下心?您不是很会笼络人吗,把您的心机也用一些到殿下身上啊,只当是可怜我们也好,为什么连装都不肯!”
子徽仪勉强对她扯起嘴角,露出了个苦涩的笑,轻声说:“对不起。”
“公子只有这三个字回我吗?”
他说:“对不起。”
眼泪啪嗒落在衣襟上,寒江别开脸,伸手擦去脸上水痕,再没有与他讲话。
相府的人来接时,王府出来相送的只有寒江。子徽仪裹着厚披风,明非与素问在他身后,一个拿伞,一个拿行李。很轻的行李,只装了他来时的衣服,好似在此的日夜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如何来的,就如何走。
寒江未看他,只看明非,眼中含着愠意:“明非,你也是栖梧宫出来的人,为何助他?”
举着伞,明非很平静道:“出宫时,皇夫殿下对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一个仆只能有一个主,从此以后,你的主人只是徽仪。你从前如何奉吾,今后便如何奉他。’”
明非顿了顿,看着寒江说:“这就是我的回答。”
薄雨雾蒙蒙淡淡,将在场每个人都浸得满身湿,子徽仪与寒江心中都泛起酸痛之意。寒江仰头忍泪,半晌,她道:“我明白了。”
相府车马早到,子敏文带着人下车来接,往府门一望,也不由微愣。几人走下,她迎上去问:“殿下呢?”
寒江行礼:“殿下微感不适,不能相送,还请体谅。”
子敏文听罢关切一番,转看子徽仪,不想当场愣住。
细雨帘中,他站在伞下,漠然望着前方,几个乌红牙印就布在颈侧。与先前不同,这次他没有遮挡,是而子敏文一下就看到了这显目的痕迹。这痕迹代表了太多意味。
该挡的,但子徽仪好像无所谓了。
子敏文脸色微变,没多言,假借撑伞,站在他身旁遮挡,后带着他上车离去。
在车上,面对沉默的他,子敏文脸色不佳,斟酌再三,才问出一句:“清华,你还好吗?”
“挺好。”
她听了却更焦心:“你别与我作伪,有什么尽管说与我。”
“真的无事。我想明白了。”
子徽仪始终低头,看着右袖下的白纱一角,低声诉说,像自语:“爱太昂贵了。一日的幸福,要三日痛苦来偿还。”
“我有些付不起了。”
子徽仪倚在椅上,黯然低笑,喃喃道:“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有些东西,有的人天生就不配有,如今这般,都是我贪心的下场。”
他许是太压抑了,满溢的悲伤需要倾倒一些出来,无论对面的人是谁,也不需回应,只要能听他说就好。子敏文不禁心疼:“清华,别这么贬损自己……”
子徽仪只是一笑,不解释,也不改口。即便憔悴意灰,他的笑容依旧美丽动人,但长睫之下,那汪清澈的眸正在枯涸。
他长指扯下衣袖,盖住手腕,抬头笑道:“算了,能回去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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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归雨被牵连进内卫府的消息,在一个时辰后传进了定安王府。风临心情古怪,遣人密往静心园去,随后她强迫自己下榻行动。
她先去了府内暗牢,见那几个驱车的人。说实话,她对这四人的兴趣比一会儿要见的人更大。
四人果然不开口。在动不动刑的选择上,风临纠结了一会儿。她脸色苍白,手指点着牢内的镣铐,最终决定:“暂饶肉刑吧,说不好,孤与她们的主人还相识呢。”
“殿下,不动刑很难撬开嘴。”
“她们开不开口很重要么?”
“磨着玩吧。”风临笑着转身,眼神有如刀光,在转身光影交错的刹那,一闪而过。她将事交给南嘉,遂噙笑离去,带着心腹辗转进了密道。
外头雨已将歇,雨滴都似蛛网上的水晶碎,雾蒙蒙地飘落。穆景山绰约于水雾之中,整个安和别苑都似笼于蛛帘之下,此刻朦胧韵致,像极了烟雨江南。
廊回轩阁正寂寥听雨,忽而某处的暗响引了它们注意,它们纷纷转望而去,都笑了——寂寞已久的别苑终于来了旧友。
黑衣的亲王现身此地,当她的脚自暗道踏上这座别苑的地砖时,往昔的回忆裹挟尘风向她迎面扑来。曾经这里象征着轻松惬意与温情,而不知从何时起,这里渐渐变为藏与密的所在。
风临站在地面,呼了口气,目光仍是冷的。
雨何时都是讨厌的,无论它狂暴还是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