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自月宅折返后不久,南方的军报便随裴怀南一起进了府。
文轩阁内,风临原在与裴怀南赔罪,闻有军报后立刻收起玩笑,展信速阅,忽忍不住发笑。
裴怀南坐在不远处,试探问:“殿下何以发笑?”风临微倾身,把军信递给裴怀南道:“南陈与楠安均已开始集结兵员,但她们谁也不肯先发兵,都在观望试探。还未兴战就这样互相猜忌防备,哪是取胜之象?”
裴怀南原本还存一丝忐忑,可见她把军信递到自己手中,便有了九成把握,接来看了两遍,开口道:“殿下,臣有一事酝酿了许多天,正欲说与您。”
风临浅笑道:“哦?”
“殿下,臣欲往南疆,会一会那楠安南陈。”
风临道:“哎呀,可孤有点舍不得放你。”
裴怀南笑道:“臣办砸了一件事,吃不好睡不好,日夜都想着,殿下总要给个机会,让臣将功折罪啊。”
风临轻笑,抬手拍她肩道:“好吧,谁让孤刚对不住你呢,就忍痛割爱,把孤的羽林大将军借给那风宝珠姜卓尔一阵子吧。只是你不许去的太久,可要记得孤还在华京等你呢。”
“哈哈哈,”裴怀南忍不住乐道,“哦哟,还等我呢,您怕也待不住吧?”
两人相视而笑,裴怀南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吹燃,风临拿起那封军报,悬在火苗上,二人看着纸张化灰,渐渐敛笑肃面。
不久后,裴怀南告辞,风临唤来乐柏,低语几句,道:“去告与潇湘郡王。”
乐柏应命,即刻套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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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定王府内,风绮如携礼来看望风安澜,走时前来与恭定亲王告辞,正巧遇见她在照顾风媖。
恭定亲王近来真是与风媖形影不离,也不知怎的如此喜爱。她们大人在小厅说话,风媖坐在不远处桌边,由侍女伺候喂饭。风绮如噙笑旁观。
用罢饭,下人呈来甜点,随侍侍女见风媖口中已有颗蛀牙,犹豫说:“殿下,小王女的牙已有虫蛀了,是不是少食些甜较好……”
恭定亲王未急着答,先看向风媖,小孩听见对方说这话,立刻大叫:“说什么你!吾喜欢吃,就要吃!”
她尖声大叫,使劲去踹那个侍女。一旁风绮如依旧噙着笑,可神情细微之处已有躁意。
侍女不敢躲,硬受了两脚,但还是说:“可吃多了牙会坏的……”
风媖使劲跺脚:“你少管!吾想吃,给吾吃!”
此时恭定亲王悠悠开口:“孩子喜欢,就给她,又不是供不起。”
风媖听后大喜,跑扑进她怀里撒娇:“奶奶最好了!”说完她回头立刻变脸,凶狠地瞪那侍女:“坏蹄子,欺负吾,等吾阿娘回来,叫她把你杀了!”
风绮如默不作声,挂着假笑旁观这一切,心中暗有思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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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本家府宅。
后府原慕归雨住所内,静室神台前,慕归雨正点了香,独自默坐。
她在等库房的事完清。只是未容她清静多久,外头便有嘈杂声传来,是她母亲慕谦和两个姨母的声音。她们像要往里闯,门外云子等人在阻拦。
“您不能进——”
“瞪什么眼?你们还当真对我动手不成!滚开!”
云子等人去拦,她们硬闯,争执间室门被人粗暴踹推开,刺耳的声音像突兀不谐的锣鼓,打破了此地的宁静。降神香的气味在空中波荡开来,无声的波澜打在室中静坐之人的袖摆。
她望着面前神明画像,一下都没回头。
身后慕谦及两个亲长闯进来,站在她身后,气冲冲的样子,慕谦道:“霁空,你这次太胡闹了!这些日子事一件接着一件,钱一笔接着一笔,你不该给我们个说法吗!”
慕归雨目不斜视,静望画像,淡声念道:“非人能灵,实心是灵。心为主宰,一身之君。役使百骸,区处群情。物无其物,形无其形——” [2]
“我知道那都是你的人,是死是活我不好过问,可那些钱是姓慕的,你拿那么大一笔钱出去,问过我们吗?她们明明就是为那个太女夺位死的嘛,怎么这钱不叫她拿?她刚抄了柳氏满门,她有的是钱啊!”
“以老老心,治不孝心;以长长心,治不悌心;以委致心,治不忠心;以诚恪心,治不信心——”
慕逊帮腔:“是啊霁空,你也姓慕,做事不能只为自己升官,也要为家里想一想啊!知道你能耐,生意上的钱你挣的,你有本事,便瞧不起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可做人不能太忘本,你在前头拼来拼去的时候,后头不还是我们给你顾着?你去政变时,那风险我们不也担么?”慕谦道:“正是啊!”
“以积德心,治为恶心;以利济心,治残贼心;以匡扶心,治倾陷心;以仁慈心,治暴戾心;以谦逊心,治傲慢心——”
“慕霁空,我问你话呢!你还把不把我们、把不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如彼古镜,不磨不明。如彼古镜,不磨不明……”
慕谦使劲拍腿道:“刚出了那么大笔银钱,这又把好东西流水似的送去,仓库都要搬空啦!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你是不是要把整个慕家都送给那太女才满意!”
“你要是再这样一意孤行下去,休怪我们不顾情面,届时我们的嘴就管不住了,有些事,说不准就漏了出来!”
念经声停了,慕归雨站起身,在身后三人的话音中,伸手拿起桌案上正燃的香炉,突然回身狠厉朝慕谦身上砸去!
“啊!!”只听得一声巨大闷响,慕谦惨叫着被打得摔在地上,香灰满屋,身旁两个人也在大叫着躲避。
慕归雨眼睛瞪着他们,咧嘴笑道:“嘘,安静些,看不到我在忍你们吗?这么大人了该有点眼色啊。”
“我是不是给你们脸了?”
慕归雨走到地上慕谦面前,蹲下身,身上揪住她衣领将人提到面前:“看我出手救了你那奸夫,听到点我遭厌弃的风声,受人几句鼓动,就跑来想拿捏我?慕谦,你还是这么蠢啊。”
她抬眼从她们面上扫过,扯着嘴角笑道:“我不寻你们,你们就该夹起尾巴闷声过活才是,怎敢来我面前呼喝?要说法是吗?好,我给你们说法。”
“说法就是——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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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安王府,文轩阁内,闻人言卿正在座上等候。
她听闻慕归雨来了王府,怕出什么事,忙忙寻了借口赶来,不想等到时人早就走了。当时殿下正在与裴怀南密谈,她便等了会儿。
思及风临与慕归雨这棘手的现状,她当真焦急,现在她们的言行如果换做他人,已经同撕破脸无异了,只是两个人性情摆在这里,到底没到死局,可若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闻人言卿独坐想道:现在事情的关键,是公子的态度。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在公子醒后,和他见上一面。
正想着时,风临出来了,闻人言卿与裴怀南略言告别后,对风临又言及慕归雨事,抬手作揖,说着就要往下跪:“臣恳请殿下——”
风临手疾眼快抓住她后领,一把将人拎住。
闻人言卿半挂在空中,呆呆抬头看向她。
两人对视。
闻人言卿抬手又要往下跪:“臣请——”
风临一把又将人拎住。
闻人言卿再欲下拜,风临再拎住,再下,再拎,如此反复数次,闻人言卿突然咧嘴乐了:“嘿嘿……”
风临只觉一股火涌来,松开她后领,抬手照她脑袋就狠拍了一下。
“啊!”闻人言卿捂头痛呼,风临食指扯了下衣领,咬牙笑着深吸一口气:“哈……气死人……”
她抬手招道:“你过来。”
闻人言卿警觉:“殿下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呢……”
“过来!”
她被风临扯到殿内,摁在椅上,有点慌张地理衣袖。
风临说:“商量件事,以后你与孤谈话时,能不能别总要跪?”
闻人言卿微愣,随即低下头道:“您如今是太女,而我是朝臣,臣见储君,理应拜礼的。”
风临认真道:“但在储君与朝臣之前,我们不是朋友吗?”
闻人言卿心忽像狠挨了一拳,泛起细细痛意,震动间抬头,未想正对上风临黑亮双眼,不由怔然。
风临直视她双目说:“我们相识多年,数经患难,有什么话不能交付?纵使一时意见不合吵起来又怎样,对事不对人,事过便过。不要总跪,有话站着说。你总是这样行大礼,会让孤伤心。”
一双凤眸宛如天星,光烁明亮,闻人言卿似被灼到,有些慌乱地避开了目光,微低下头,双唇抿得很紧,眼圈却在长睫的掩饰下泛起很浅的红色。
她忍着酸涩,重重点了头。
风临见状心绪稍宽,少顷道:“孤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着于为她求情。你们感情当真有这么好?”
闻人言卿咽下喉中酸涩,微哑道:“当年的人,就剩我们四个了。”
“我不想再有人走了。”
风临心脏骤窒。
“至于感情……算是吧……很好。霁空她,是为数不多,从不曾因出身而鄙厌我的人。”
闻人言卿说:“殿下,魏霈然出身清流世家,名士后人,性德高洁,自少便有君子竹之美誉,这样的人孤高自清,您就不奇怪慕霁空为何与她有交情吗?”
闻人言卿抬眼看她,轻声道:“能与君子竹相交的,唯有真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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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京,魏氏旧宅。
魏泽正一人独坐房内,望着满桌白纸惆怅。
这些日子她告病未出,在家日夜所想,唯有那天与慕归雨的谈话。
五月二十日,傍晚,夕阳将沉之际,一身绯红官袍的慕归雨乘车而来,披着火一样的霞光,敲开了她家的大门。
进门后,二人于厅内相谈,对方向她道:“你那日在册封大典上,在孝陵里,为何作那般姿态?”
她道:“你不满?我都去了,出席了,给你的殿下站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慕归雨说:“你哀怨始终,让她失望,也损了她的声名。”
“哈哈……哈哈哈……”魏泽听着听着忽而笑了,眼泪一颗颗从眼中落下,“去还不够,还要笑着,还要歌功颂德……在那样的尸海前……”
“你自己逢迎还不够,还要我附从……”
魏泽流泪扯出个笑,望着她说:“我有些恍惚,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你是谁啊?告诉我好吗?”
她抬手指向其面,泪如雨下:“你到底为什么和我的旧友长着同一张脸?”
“我魏霈然认识的那个人,是幽篁箫雨,是神秀少臣,不是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
“我认识的,是慕氏璞玉,不是弄权之臣。”
魏泽上前,手指抖着抓住她肩上官袍,无力地往外推:“求你了,走吧……走吧!在我心里留一点美好吧……”
慕归雨被她推着,姝面如戴面具,无表情地在推行间移动,默然看着眼前人。终于,在将被推出门前,慕归雨抓住了她的手,开口道:“可以了。别再摆出这幅全天下都对不起你的模样。你以为你如今的处境都归咎别人吗?不。就连你现在所接受不了的殿下,她所做的一切,也有你的一份责任。”
魏泽满脸是泪地笑了,问她:“你的意思是我的错?”
慕归雨斩钉截铁道:“对,这就是你的错。”
她问:“自任王傅起,你可曾有一日尽教导之责?何为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你扪心自问做到了哪一样?造成今日局面,是你的失责,你没有尽到一个臣子的责任,才致使君主犯下过错。”
魏泽刚要张口,她根本没容:“让你出席册封大典,让你站在孝陵,你觉得委屈你了是吗?你觉得让你这样高洁之士站在血泊里,目睹未经法审的杀戮,是对你的折辱是吗?”
慕归雨忽而厉声:“可笑!你先为臣,朝堂阴蔽之时,你没能尽清淤之职,遭驱政外;你的亲长亦是清臣,受到迫害,你怀抱证册,却未能尽忠谏之责;后你为师,领王傅任,心中分明对殿下言行有不满不认可,却没有劝谏一个字、一句话,现在她以自己的方式去为亲人复仇,为朝堂清佞,你却不满了,有怨了?我倒要问问你到底为何而流?你若不愿做,那一开始就拒绝!既领了,就该诚心以待。对殿下百般不满,你有何不满,你了解过她吗,你理解过她吗?身为老师,你没能尽师者的责任,难道还要挑拣学生的错吗?!”
魏泽脑中迷迷懵懵,一时哑然,恍惚间竟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心神动荡道:“你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我的过错……这是我的过错啊!”
她越品越觉无颜,一时间愧悔交加,竟生出羞存于世之念,面色灰白。
慕归雨见状心道:一时怀恨,说的有点过了,便转话锋,循循诱道:“幸而你已觉察此错,此时补救,还不算晚。”
说着她把魏泽拉到一边,久久密语一番。至语毕,魏泽已大转意。
离去时,魏泽送她出门,在分别之际,魏泽再次问了和先前一样的问题:“你让我做茵席之臣,那你呢?”
同先前一样,慕归雨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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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闻人言卿走后,风临在室中久久静坐。
只是未容她耽于此太久,便有侯骑送来东边的情报。她速阅罢,神情渐沉。
与南不同,东疆刘达意与东夷王的联盟因有共同的目标,而显得坚固。
信报报来的是东疆边州的消息,仗还未真正开始,便有两镇倒戈投诚了。
不可以再耽搁。
此役事关重大,风临想要亲自赴战,若亲征势必要离京,而京中如今并不能算安稳,在离京之前,她想扫除一些棘手隐患。
她凝眉望着信报少顷,终于吹燃火折,将它烧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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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敏文得信赶到京东外宅时,风临已坐在正堂廊下。她穿着一身黑华袍,噙着丝笑,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跪地的谢元山。
在谢元山的身后,站着十几个王府带刀亲卫。
子敏文的心一下沉入谷底,快步上前,站在阶下盯着风临抬手作揖:“殿下。”
庭内有淡风过,她看见风临鬓边发丝轻动,在凤眸晃过浅影。发丝停落,风临终于扭过头看她,做出惊讶的表情道:“咦,您是?”
子敏文站在阶下,表情变得很不自然。
“殿下,”她僵硬开口,“您为何突然为难我的父亲。”
风临侧转,微微歪头,神情疑惑道:“您是谁啊?”
子敏文嘴唇绷紧,半晌,僵硬道:“我是丞相之女,子敏文。”
“哦,你认识孤?”
子敏文绷着唇道:“认得,殿下。”
风临看着她,终于撤去那疑惑的表情,在目光幽冷间,一点点换上了发寒的谑笑:“多日未见,孤以为堂姐忘了呢。”
“原来你还认得孤啊。”
随着一语落降,庭内陡凉,子敏文心咚地一响,手心微寒,于袖内暗攥紧拳。
四周像浪潮涌来,在哗然叶响间,子敏文听到风临的声音传来:“堂姐,你没什么要同孤说的么?”
袖下的手攥得愈发紧,指甲刺痛掌肉,压出浅红印。子敏文低头站了许久,抬眼看向她:“为难我的父亲,就是为了这个?”
“为难?”风临笑了,看向脸色发青的谢元山,“不,不。一不是为难,二不是为你。”
风临抬手指向他,转头看向子敏文笑道:“他毒害孤的弟弟,难道不该惩处?”
子敏文自知理亏,压着情绪道:“恳请殿下看在亲——”
“孤为什么要看?”风临打断了她的话,冷冷地看着她。
“堂姐,这几日孤一直在等,等你来见孤。可你与你母亲做了一样的决定。”
“哈哈……”风临垂眸轻笑,散着淡淡的讽意,不知对谁,“人总是难去体谅他人的心情。”
“孤想,只有你失去了至亲,方才明白孤心里的痛吧?”
子敏文脸色巨变,立时道:“您要做什么——”
风临转头看向谢元山,目光暗冷:“你本当诛,但你毕竟是堂姐的亲生父亲,所以给你一个机会。”
话音落,一旁应声上前两人,各端托盘,一为瓷壶,一为笔纸。谢元山看见这些东西,面色渐凝重。
风临坐在椅上俯视他,噙笑抬指道:“这边,是沾好墨的笔与纸。这边,是壶毒酒,其中乌头的分量,与你当日毒害孤弟弟的分毫不差。”
“写下指使你的人名,或者,喝下那壶毒酒。”
子敏文惨声:“殿下不可啊!”
风临道:“堂姐,当日他也是当着孤的面毒依云的。孤如此还报,有何不可?”
“孤没加罚,给他的甚至是与当日一样的毒酒,依云挺过去了,他也未必死,生死有命,仰凭天意。好公平。”
子敏文袖下的手微微颤抖,隐隐激动道:“殿下……明明此事已经过去,您为何再次提起?归根到底,您不过是想借此泄私愤罢了!因为子徽仪!抑或是您也想来场一石二鸟,拿这件事作借口,对谢家开刀!就像——”
“堂姐。”
风临忽打断了她,望着地面开口,面无表情,像在与她说话,亦似自言自语:“若你父亲当日毒害的是孤父亲,不,哪怕毒害的仅是后宫中的一位侍君,陛下若降罪,要赐死你父亲,你敢似这般阻拦斥之么?”
子敏文神情微变,心中忽地警寒。
“是了,你不会,你不敢。哪怕她要将你父亲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你也只会叩首谢恩。那你为什么敢这般斥孤呢?”
“孤知道了。”
风临抬头,一寸寸将目光转向她,黑眸如渊,语气陡寒:“你在欺孤以方。”
这一眼何其幽深,子敏文心内猛惊,刹那间她宛如被一条夜龙凝视,四周顿入寒冬,冷汗遍出。
谢元山心惊,仓皇道:“一切罪责臣侍承担,请殿下勿迁怒于敏文!”但风临看也没看他,冷然盯着子敏文。
“殿下!”谢元山声隐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