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从映辉殿走出后,寒江看向银川问。
银川久久不能从那种情绪中走出,忍不住惆怅问:“内令,您说他们会和好吗?”
寒江眸光微愣,复开口:“我盼着他们二人重修旧好,可……”她慢慢停下脚步,怅然望向身后殿门。
心结易结难解,于谁都如此。
约有半个时辰后,风临从寝殿出来,拿着一摞文牍对廊下候立的寒江说:“同孤送一下。”
寒江自然地接过一半,悄声问:“公子呢?”
“睡着了。”
风临与她一起下阶,嘴角勾起,忍不住对她说:“他好乖啊。”
入耳的话音满溢爱怜,寒江听着,心里泛起点酸楚,轻问:“对公子,殿下之后打算怎么办?”
风临凤眸微弯,低下头说:“自然是要娶他。”
寒江问:“您是打算成婚了?什么时候?”
“越早越好。”风临低头笑着,然黑瞳中隐闪过一丝异光,“孤实在是难以久待。”
寒江自小便陪伴她左右,几乎瞬息抬头看她,只是还未容寒江细察,对面便有暗卫悄然赶来,寒江立刻退远,暗卫至前对风临行礼道:“禀殿下,慕家本宅至此时仍未启门。”
风临目光微沉,道:“令乐柏叩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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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前,乐柏正监视着,突然见一辆小车急刹停在门前,一个穿绯官袍的女子下车跑去大门,伸手使劲拍门环,大声道:“开门!你不要做傻事!”
闻人言卿焦急道:“霁空,我知道你家那些人都不是个东西,你家人越老心肝越黑,还天天管你要钱要官,好不要脸皮,还在背后算计你,可是不能把她们都杀掉啊!你是做官的人呀,你给她们都杀掉了你不好收场的,如果真的很气的话,杀掉一两个,不要都杀,天,我在说什么啊……不要杀人,开门啊!”
“慕霁空,慕霁空——”
“慕归雨!”
乐柏皱眉犹豫着,正此时暗卫赶来,她附耳听令,遂道:“不再等了。”大步上前现身,自袖中拿出一枚金令牌,登阶叩门:“太女口令,宣见刑部侍郎慕霁空,开门!”
然而即使乐柏出示金令,慕家也并未启门。乐柏很快被云子悄声请走,移步府道外车架密谈。一炷香后,乐柏下车,面色古怪地看了眼慕家,上马奔向王府。
直到第二日清晨,慕家的大门才再次打开。一切平静如常,好像什么也未发生。只是有几个面孔,再也没有出现过。
慕家的亲长也固步府中,直到九月,再未外出。
面对外人的询问,慕归雨只以一句话相答:“病了,她们都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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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夜,风临从东宫折返后前往映辉殿,在询问完子徽仪恢复如何后,与之用了晚膳,遂处理公务,两个时辰后入寝。
一日劳累,她很快入睡。子徽仪躺在她身侧,久久未有困意。很久后,他侧转过身,静望着她。
初夏的夜很静,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微弱而模糊,床纱静垂,安神香的味道于夜中飘来,袅袅萦绕。子徽仪伸手轻碰她的长发,指尖无声穿过发梢。
香气似一缕幽风,迎面而来,带着微微药的苦涩,织成独属于她的气息。子徽仪望着她容颜,目光无声停望在她唇上,寂静之中,他突然惊觉身体变化,感受到那熟悉的异样,子徽仪顿生羞赫,更对自己的反应有一点恶心,逃也似的欲避开殿下,慌忙起身想走。
他刚刚起身欲离,忽然被一只手拉住。
“你要去哪?”
子徽仪心暗跳,惊而回头:“殿下?”
黑暗中,风临正抬头盯着他,手死死拽着他手腕,一双凤眸明显没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可眼睛亮得吓人。
温热的手环握而来,肌肤接触愈发激起热意,子徽仪感知身体的变化,慌得口不择言:“殿下放手!”
风临盯着他静了一瞬,突然使劲将他朝自己一拉。
子徽仪猝不及防,当即被她拽倒至身上,身体相及,子徽仪立如火烫般弹起,猛地要向外去,却更刺激风临,直接伸手将他拦腰抱回,使劲摁坐在床头。
“殿下!”子徽仪声音都变了,“别碰我,让我自己静一会儿!”
“在这一样能静。”
“不……”面对越来越近的距离,子徽仪眼神逐渐变得惶恐,挣扎想逃离这股苦涩淡香,未想风临绝不肯松手,强硬地将他禁锢于面前,二人动作抗争间,风临的膝盖抵进他腿间,在至膝盖处时被子徽仪惊慌失措地以手拦住,飞快扯着衣摆掩盖。
风临突然静了。
在他反常的过激反应中,她明白了什么。
子徽仪看到她眼神的微变,羞窘无比,手死死抓着衣摆,语调近乎哀求:“让我出去……透透气吧……好吗……”
他无助地看向风临,期盼着她的点头。然而,风临一个动作便将他希冀彻底打碎。
她伸手,缓慢而强硬地将他摁住了。
“殿下……”子徽仪脸色微白看向她,风临抬手抚上他脸庞,一字一句道:“我帮你。”
“不……”子徽仪声音微微颤抖,想后退却已无路。
她伸掌覆在他腰间,隔着衣绸,沿他的身躯缓缓向下抚摸。子徽仪惊喘:“殿下!”使劲于腰侧拉住了风临的手。风临翻掌便挣脱,反而握住他的手背,缓缓带到自己的腰边,将他手搭上去,子徽仪重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看向她。
风临俯下身,近乎抵在他额前,以极缱绻的姿势问:“你讨厌我吗?”
子徽仪几乎瞬间摇头,心狂跳地呆看自己搭在她腰间的手。
“那让我帮你。”
风临脸更近了些,唇与他仅隔一寸之距。
寂静中,心跳愈乱如擂鼓,子徽仪神思空白地定在那里,忽听见风临在面前说:“我想吻你,可以吗徽仪?”
心重坠,子徽仪浑身失力,勉强在她话音中支撑,说:“您以前从来不问的。”
是啊。风临在心里默回,凑近到他脸侧,轻声耳语,“可以吗?”
即便是最艰难的决裂时期,他又拒绝过风临几回?子徽仪忍着喘息低头挪开目光,再一次默许了她的行为。
她该看得懂的。但这一次,风临像是一定要问出个允否,执着地发问:“可以吗?”
子徽仪似是难以承受地挪开目光,低声道:“别问了。”
“那你同意吗,你愿意吗?”风临目不转睛地望他。
原本就乱的心被她搅得剧烈动荡,子徽仪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个问题,给出一个什么样的回答合适,他双手无助地抓住她的衣袖,想推,却又没有行动,维持着一个颇为狼狈的姿态。他受不住风临亮得锐利的目光,终胡乱点了头。
就在他头下点的瞬间,一张柔软而微凉的唇便覆了上来,贴着他的唇瓣,一点点用力地吻了下去。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骤然震耳欲聋,吻柔软得像一场春梦。两唇相触间,凉意渐消,二人的唇瓣逐渐温暖,像化成一体,子徽仪此刻竟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温度暖了她的吻,还是她的体温暖了他的唇。
一切都太梦幻,令心痛如刀割。
风临捧着他的脸,将他压倒在床上,她吻着他,认真且克制,在齿关之外索取他的香气。
他的香清澈幽淡,似有还无,一直以来都像日下花影,迷梦白蝶,在前方影影绰绰,难以真切,难以追握。她像个被银钩勾住魂魄的鱼,难以自持地追逐着他的衣摆,却总也不能将这一缕香气握在手心。唯有吻时,唯有吻时,这缕兰息好像才能真正被她抓住,吞藏于腹中。
风临抬起手摁上他雪白的脖颈,指腹摁压在他的动脉,顺着跃动向下抚去。她能明显感受到掌下身躯的颤抖,战栗而可怜,像无法逃脱情网的鱼。
可怜,但她不要放过他。
她骤然出击,忽地扼住他的命脉,堵住他的惊呼,将他摁压在身下。
帮他?
错,这是在帮她。
身下美人喘息逐渐乱了,如一支簇簇颤动的棠花枝,枕在铺散的乌发中,泛出潋滟的粉色容光。
他在颤抖间张嘴挣扎着说出不字,可还未说完,字音便被亲吻吞下。
他无法反抗,只能在她面前狼狈地将自己的不堪展现。
意识彻底沦陷前,子徽仪混乱地想:就这样好吗……?
就这样和殿下在一起,真的好吗?
海浪骤然将他吞没,他大口喘息着,双目失神地看着头顶的那张脸,缓慢阖动嘴唇:“不行的……”
他还没有说完,面前人便俯下身,吻住了他已微红的嘴唇。这一次子徽仪没有挣扎,无声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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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在第一缕阳光照进殿内时,风临睁开了眼。
她飞快起身看向身侧,就像要确认什么。在她身边,乌发美人静静沉睡,容颜如画。风临目光沿着他的唇向下,越过雪白脖颈,一点守宫砂在微敞的衣襟后鲜红刺目,在它旁边,有一抹还未消尽的浅淡吻痕。
风临俯下身,吻了下他的发,移往他面前,在唇前停顿许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她悄声下床,披袍走往外殿。
在她背影后方,子徽仪枕在床上,缓慢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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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皇城,东宫。
清早,闻人言卿与裴怀南焦急地等在东宫前宫道上,向南张望。前来的臣子一个个路过,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终于看到了想寻到的身影。闻人言卿急忙迎上去:“慕霁空!”
来者一身红官袍,从容停于面前,微笑问:“何事?”
“你问我何事……”她气道,裴怀南不欲废话,直接上前抓住她拉到一旁,语气肃沉询问:“我明天便要赴南了,走前你给我句实话,你那几个长辈到底死没死!”
“呵呵……”慕归雨微笑着抽回手,理着衣袍道,“放心,我怎么会在现在杀亲呢。”
“那可是无赦之罪,要削官斩首的。”
裴怀南暗呼一口气,可表情也没轻松到哪去,目光仍有忧忡,但二人皆知她家中情况,也委实不好多说什么。
裴怀南暂默不语,闻人言卿走上来,抬手打了慕归雨肩膀一下,怨道:“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吓死我了……”
随后,闻人言卿像是不再生气,凑过来悄悄问:“慕大人,那个刘达仕,什么时候能处置啊?”
“她牵涉刘达意叛乱一案,再快也要等到秋后。若战事不能速决,保不齐还要再延。”慕归雨淡淡道。
“啊?”闻人言卿露出为难的神情,幽幽问,“哎,慕大人,你我这么多年了,我能不能走走后门……”
慕归雨问:“你想做什么?”
“那个刘达仕,我嫌她死得有点慢呢……”
慕归雨看向她道:“你与她有什么仇怨么?”
闻人言卿说:“不便说,总之我有点急呢。”
慕归雨停顿片刻,再开口时道:“牢狱难捱,总有许多案犯病死。”
她眼睛微亮:“真的?”
“嗯。但必须要等案件清结。”慕归雨说完,目光冷静地瞄向她,露出一点笑,“你为何如此心急?”
闻人言卿稍默,遂不好意思地笑了:“有个人我很想见,不把她弄死,我无颜登门。”
慕归雨像是明白了什么,缓缓笑道:“他姐姐不太好说话,你可要努力了。”
“嘿嘿……”她腼腆一笑。
旁边的裴怀南一脸怪:“你俩说什么呢?”
闻人言卿笑而不语,几人走进东宫,在将进宫殿时,闻人言卿四下望了望,把她们拉到隐蔽处,低声说:“我有一言欲道与二位,宸宫为碍,之所以不行处置,是顾忌殿下名声,可若殿下不在京,那宸宫出了什么事……”
她压低声音:“若殿下走了,是不是可以对陛下……”
闻人言卿抬起手,对着脖子作出凶狠的表情,使劲划了一下。
慕归雨望着她:“……”
裴怀南大惊失色。
慕归雨开口:“不行。殿下着急成婚,现在死了她得等三年。”
闻人言卿仿佛恍然大悟,悄悄拍手懊恼道:“哎呀,是啊,怎么把这个忘了!”
裴怀南惊异看向她俩,真心实意道:“我有时真觉得你们都有病。”
闻人言卿还欲再言,裴怀南四下暗望,忙道:“闭嘴闭嘴闭嘴!”
正此时,前路似有人来,三人立刻噤声,待人走近看,是子丞相与中书省官员,三人行礼。
子丞相望向她们,对身后不行挥了下手,遂道:“慕侍郎,我正巧找你。”
裴怀南二人闻言告退,慕归雨上前,见子丞相道:“今日传你与殿下的事,可是真的?”
慕归雨弯起眼,笑道:“不敢瞒丞相,确有此事。但您放心,在下绝不会因一时玩笑而误了与殿下的情分。”
“你倒懂事,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她亦缓慢露出微笑,“你在做的事,我有数。旁的我可以装作不知,但殿下身边,你今后少转为好。”
慕归雨微笑望着她:“敢问缘由?”
子丞相和气一笑,道“那日山林道搜查,才是你第一次被她以箭相指吧?”
在慕归雨渐深的目光里,子丞相悠悠道:“殿下其人,若以威逼利诱,绝计不会意转。正如你之事,若孩视算计,狡言申辩,势必变为仇敌,不死不休。”
“可你若把心给她刺,她就绝下不去手。她就是这样的人。你不也正了解她,才将那刀抵在自己心口么。”
庭下一息寂静,四有幽风起。
慕归雨五官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在开口时,话音像一声叹息:“怎么就不愿信,我是真的不会躲。”
子丞相道:“那重要吗?”
四周寂静一瞬,慕归雨站在日下慢慢弯起眼,笑容愈深:“是为庇护,还是因为,我在她身边,碍您眼了?”
子丞相还以一笑:“都是。”
慕归雨没再说话,抬起手,笑着揖了下去。子丞相面带浅笑,缓步转身,向远处属下们走去。沉稳的脚步声渐远,慕归雨身未动,抬眼瞄向她背影,笑容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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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临走后,子徽仪于映辉殿静坐一上午,直到寒江来送午膳。
略进了些午饭后,子徽仪对寒江说:“我想进宫一趟,可以吗?”
寒江问:“您入宫要做什么呢?”
子徽仪原本与她对视,听见这问话后默默低下头,伤手握着碗沿,低声道:“我想去看看皇夫殿下。”
自他回来后,寒江对他百倍温柔,处处补偿,纵然有诸多顾虑也点头道:“好,那我陪您同去。”
她遣银川去东宫禀告过风临后,便往内宫递信,不多时就安排好出行车架,待栖梧宫递来允准后,她立与子徽仪赴往皇城。
及至栖梧宫,子徽仪站在辉匾之下,忽生出一点踌躇,站在宫门前许久都没往里迈,两手握在身前,手指忐忑地交握。
正在犹豫踌躇之际,面前宫门忽走出一人。他受惊抬头,见风依云大步走来,站在他面前,冲他伸出手。
子徽仪怔望,极缓慢地抬手,被风依云一下子轻轻拉住,牵着走进了栖梧宫。
一进殿门,他便见子南玉身影,子徽仪望他满头白发触目伤怀,抬手行礼,涩哑唤了声:“殿下。”
子南玉迎上前来,将他揽在怀中,细细去看他身上伤,无不心疼道:“好孩子,你受了太多苦。”
他拉着子徽仪坐到内厅,风依云悄然待人退下,让他们好好相谈。
听着皇夫熟悉的话音,感受这份熟悉的温暖,子徽仪的内心无法控制地泛起酸楚,他不断提醒自己不可以,不可以,可是在皇夫一声声关问中,他终究还是生出了委屈。
子徽仪两手紧紧攥握,努力平稳声音说:“殿下,我早该来了,可是……可是我不知如何来见您,我……”
子南玉伸手,将他紧攥的双手慢慢拉开,把每根蜷握的手指轻轻舒平,道:“当初我说即使你没有嫁与临儿,也早已是我的家人,这句话是真心的。”
他抬起头,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对面前孩子说道:“徽仪,想来便来,这早已是你的家。”
“我说过,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子徽仪抬头望着他,无声点头,片刻后,他终于决定任性一次,紧张站起身,走到皇夫面前,将颤抖的手搭在他膝盖,像个普通孩子那样把头靠在他膝前。
子南玉的心几乎在这一刻碎裂,他忍着泪意搂住这个伤痕累累的孩子,抬手轻轻摸他的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感受落在头顶的温暖,子徽仪低下头,使劲抿住颤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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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皇城折返后,慕归雨归静心园更衣,命人备车欲往定安王府去,忽接到一份密报,称有人宣称持有刘氏篡连京官的证据,但要求只与慕归雨交易。
其属下道:“大人,此信技法拙劣,恐有诈。”
“无妨。”慕归雨看着信上字迹微笑道,“去瞧瞧。”
下午她带两个护卫在约定时间,密往地点京西护城河边柳树林。抵达后,慕归雨淡然往人迹罕至的小径走去,路上穿过某处时,她突然察觉什么,飞速停步,她停下的下一瞬,一支利箭嗖地从她眼前穿过,猛射进树林。
护卫猛然吃惊,当即拔剑道:“谁!”
慕归雨淡定站于道中,朝箭矢方向望去,一眼看到藏在侧方林木后的李思悟。对方正持着弓,阴冷地凝视她。
“李女郎?”在看到她时,护卫也明显诧异。
李思悟慢慢从树后走出,没有解释也没有理会那名护卫,只死死看着慕归雨。
慕归雨盯着她的眼,忽慢慢笑了,眼睛陡然亮起,抬手止住护卫,示意勿动。
随后她转过身,正面向李思悟,嘴角显出一丝隐隐疯狂的笑意:“怎么没射中?若是我,我可不会射偏。”
她盯着李思悟,微微抬手,将要害正对对方。
“来,再来一次。”
李思悟心中无端一惊,周身泛起古怪冷意,像有千百只蚂蚁爬过,道:“你所做这一切……我的父母,我的……不就是在报复我吗!”
慕归雨轻笑:“报复?”
李思悟道:“不是吗?!”
慕归雨好笑地看着她,忽毫无预兆冲上前,俯身躲下一箭近前,抬腿踹开她持弓之手,一把揪住李思悟的头发,使劲朝着近处树干撞去,定定地盯她笑道:“你错了。我不是报复你,我是选中了你。”
只听得“嘭“一声闷响,树叶簇落,李思悟痛呼一声,使劲去抓她的手腕:“松手!”
慕归雨死死盯着她,笑容在阴影下闪动:“殿下要杀我,我不得替她磨刀吗?”
“别的万一不好用怎么办?万一伤了手怎么办?”
她抓着李思悟头再次狠撞向树干,“刚刚你的话真令我生出恼意了。报复?你怎能说出如此可笑的话,若我真想报复你,你能活到第二天吗?这颗头要撞多少下才能清醒?”
“箭也是,为什么射不准?”慕归雨抓着她的头不断撞向树干,“从前你陪殿下春猎时不是射的很好吗?刚刚怎么射偏了?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你不能射偏,你要稳、你要准!”
“你不能让我失望,你怎么能让我失望?”
李思悟被撞得头昏眼花,刚刚愈伤的伤口再次在撞击下擦出血来,沙哑地喘息反抗,然而慕归雨经年挽弓之手力道极大,她竟怎么也挣脱不开。
她额前流血,渐渐睁不开眼,慕归雨揪住她的头发,使劲把人扯到面前,俯身笑道:“你也想报父母的仇吧?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她附于将昏的李思悟耳旁,语气如深冬寒风,在李思悟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汹砺刮进耳中:“不要让我失望,李、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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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末,定安王府,宫车停驻,风依云命宫人们将子徽仪好生送回映辉殿后,与风临在正殿说话。
风临问:“你怎的来了,可是父亲有事?”
“没有。只是父亲不放心他,让我送他回来。”风依云说完望向她,欲言又止。
“怎么?”风临问。
风依云蹙眉许久,才道:“我听说,前几日你拿箭要射杀慕大人,可是真的?”
风临眼神瞬间沉了几分,道:“若是真,你想如何?”
风依云道:“姐姐,你怎能做下这种糊涂事呢!现在这件事都传到宫城了,人都说你厌弃慕大人,到了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
“就算我厌弃她,与你又有什么干系?”
“什么……”风依云愣住。
风临盯着他,声音渐冷:“有句话我很早就想问了,依云,你究竟以什么身份为她求情?”
风依云一时未解,道:“什么身份……自然是……”
“又要说她是你的恩人么?”
她笑了一声,眼神陡凛:“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对她的心思。”
风依云一下子愣住,呆看向她,心中喃喃:什么心思?我对……慕大人的心思?
风临笑容散去,以少有的冷肃目光看向他:“先前我默而不提,以为你有分寸,未想是我看错了。现在我就把话与你讲明,你永不要对她起心思!我也绝不容许她娶你!”
风依云怔怔说:“因为你的怨么?”
风临道:“非要我讲透吗?因为她的婚姻。她成婚了,在世人面前,她的夫是杨友蘅!”
风依云下意识道:“那不是她的夫,那是她母亲的夫。”
话音入耳,风临当场动怒:“不管因由是什么,成婚了就是成婚了,你说这话,难道你要给她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