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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权台高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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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与子徽仪饮药说话时,她不禁感叹:“文人自有傲气,不可任意凌折。”

子徽仪坐在她身旁,悄悄绕一缕她的长发在手中玩,轻声问:“那便真不赏闻人大人了?”

风临握住他手拉到面前,打开桌上药膏,捻来细细涂在他手指伤痕,道:“放心,她自会建功来呈。”

然而相比对他人之顺利、对闻人言卿之自信,风临对慕归雨的晋赏却是足足两日难定。

二十六日下午,风临自觉不可再拖,于殿室对着空白帛轴独坐,沉思良久,最终写下一个字。

是日傍晚,平康携诏至刑部官署当众宣读。

“门下詹事:

孤自弃疆北,风霜刃身,独勉独励,舔血求存,无有暂遮雨雪之处,流离灯火之外,五年望乡而难归。一夕返京,得遇慕卿,愿授业点惑,于夜路提灯,同踏风雪。从此寒夜有伴,辛仇有托。

孤千百次谢得此人,使身不孤,寂途有应。见卿披星戴月,孤几次于心立言,欲筑金台以报,集星露以呈,得解卿之劳、慰卿之苦。一片怀恩之心,何料今日?

孤无卿,无以速达今日,卿无孤,无以全卿大计。

八年昭雪,八年艰途,卿忍辱负重,厥功至伟,今兹册卿为侯爵,冠国之誉,拟字为昭,封昭国候。擢迁刑部尚书,赐紫服玉带,典籍百卷,食邑千户。

日夜默思,凝此一字,愿卿明意,万勿相负。

宣文二十四年六月二十六日,太女监国宣。”

平康宣读完,慕归雨怔然跪立,生平第一次在聆谕后发出询问:“殿下封我为什么?”

“昭国候。”平康持轴清晰复述,“殿下亲拟昭字,降赐大人。”

慕归雨一动不动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锦轴。平康俯身将锦轴递下,她僵硬地举双手去接,在锦轴落掌刹那,平康低语:“恭喜慕候。”

慕归雨定望手中物,眼睁得滚圆,眨也不眨,仿佛被抽去了魂魄,又好像震然以致无以反应。她不动,平康就极有耐心地等。

四周跪地官员皆暗注目,慕归雨低头如石像跪立,官厅悬灯自上下照,她整个人完全浸于阴影中,黑影化作泥潭流淌于她膝下,吞没着暗红官袍,唯有手中擎的锦轴,在灯火中照得愈发明艳。

蔡理看到她那只伤手在细微颤抖,好像举着巨石,不堪重负。漫长寂静后,慕归雨终于做出反应,她手捧锦轴,举着拜下:“雨万不敢受。”

平康并不意外,微笑道:“殿下预料您有此话,吩咐奴若您推拒,便将此言转告。”

他上前俯身,一字一句低声转述:“‘但有忤拒,彻绝师生之情。’”

慕归雨霎时浑身冰结,心脏乱跃,捧着锦轴的十指竟丝毫也不能动。她圆目低头,眼睫就在阴影下颤,好似有只铁爪沿着左脸颊狠刮而下,只抓至左手心,钩得血肉翻烂。慕归雨忽然跪也跪不住!

那四字像一根冰冷的鱼钩,甩进她嘴里,狠扎进肉,钩得她无法不张嘴。

许久之后,平康听到了两个字。

“我接。”

慕归雨动唇道出这三字,两手紧握锦轴,俯身将额砸叩在地面。

“臣慕归雨,谢殿下隆恩。”

-

六月二十七日,涌动数日的传闻渐于市井间盛。

传言称,闻人言卿毒害净王未果,遭到风临严惩,以致数日卧病。官民皆感议纷纷。

风临得知后问:“这破消息从哪传出来的?”

前来禀告的沈西泠隐晦道:“有点难查,御前的人不好问话。再者属下听说这传言最早出现之处,好像跟内卫府也有点关系。”

风临冷然思忖,命她派人暗抑,自己则于当日下午入宫。至栖梧宫时,见子南玉身体不适,风临当时未表,待离殿后召来平康询问:“父亲病情为何突然加重?”

平康答:“昨日皇夫殿下命人安置了顾氏尸首,见了顾氏生前的贴身侍仆。”

风临冷声道:“他与父亲都说了什么话?”

平康道:“那人为顾氏难平哀泣,说顾氏因愧面皇夫,感负友人,当年在入宫后暗求来损阳之药自饮断嗣,以绝圣恩。皇夫闻之大为惊恸,问是哪个太医予药,那人回说是于太医。皇夫殿下听后问了一句‘可是离宫的那位于用于太医?’对方答是,皇夫再未多言,待回宫后头痛卧床,至今晨仍未好转。”

风临听完头也未转,问:“于太医是哪年离宫的?”

平康稍加思索,立刻答:“是宣文十二年初。”

时有炽风过廊,四下树影摇曳,隐有蝉鸣。风临俊立影下,目色微沉,少顷开口,似笑非笑道:“……她胆子真大。”

-

及别平康,至紫宸殿,风临唤来梁监询问闻人言卿之事及内卫秘闻,却意外得知一件陈年旧事。“那孟品言本为街巷浮浪之徒,入内卫府初也无甚成绩,后来能得重用,皆因她向陛下献了一言。”

及梁佑元讲完,风临面色已阴云隐聚,微笑道:“原来是她的好主意。”

待回东宫后,她遣人往慕归雨处去,递言质问:“你到底还要用她到什么时候?”

慕归雨答:“至多三月。”

-

华京西南,子徽仪正与寒江、乐柏等人在贫坊设粥棚施粥。

他早有此想法,准备两日,今晨一大早便携车马赶来,驾锅生炊,一直忙到这个时间。原以为以东宫之名行事会遭些冷待,未想竟人群集聚,粥棚前的人自晨便拥拥如海,此时仍不减。

人多事便繁累,但子徽仪做得非常认真。他原本不必抛头露面来舀粥淘米,交与下人做便是,但他执意亲为,将每一碗端端正正递与人,轻声嘱咐:“不够请再来。”

在煮粥间隙,他就跟那些乞丐、贫民们说:“太女殿下近来将会给失地流离的贫民分发田地,若你们有意,可以去寻里正官差问一问。”

他打扮素净,却难掩绝世容光,容貌本就容易让人心生亲近,兼之言行有礼,绝不轻视任何人,一日下来,前来领粥之民大都对他颇有好感,隐隐间对粥棚旁东宫那面仪旗也减了几分畏惧。

粥发完后,他与寒江二人向车上走,寒江待到人少处赶忙关问:“公子还好么?可有哪里不适?手有没有烫到?”

他笑着摇摇头,说不累是假的,但可以承受。子徽仪低头看向十指,那里指间的伤早已愈合,在日日敷药之下,伤痕颜色已变得很浅。

寒江仔仔细细观察他双手一番,确定没有增加新伤痕,方才呼一口气:“眼见就要好全了,若这时或伤或碰,殿下不知又要心疼多久。”

子徽仪不好意思地说:“自回府后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光是吃药抹祛疤膏,就不知要你们费多少心。”

寒江摇头道:“我们同宫长大的人,公子说这话便见外了。”

她言语温柔和煦,真叫人如沐春风,子徽仪不免心生暖意,颔首笑道:“是。今后再不会了。”

寒江见他眉眼舒展,心内也十分欣慰,想:自回来后,公子与殿下都眼可见的好转起来,气色也越来越好。

她看着高兴,回头望向空空的粥锅,不免心生振奋,觉万事皆开始好转,心道:这日子真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今天大大成功。”寒江开心地弯唇而笑,“我们回去吧公子!”

子徽仪胸膛也尤为明亮,微呼一口气,拂去疲惫笑道:“嗯。”

二人往车驾走去,交谈声渐散于晴空之下。

“天愈发炎热,下一次我们来,或可再分发些解暑药。”

“好主意呀公子。”

-

风临回到东宫已是未时半。至明辉殿后她未立即理事,而先唤寻下属,听来禀报的暗卫说子徽仪他们今日顺利,马上回来后,她才稍稍心安,开始处理事务。不多时子敏文便来到明辉殿。

前两日她说要办一场大宴庆祝,风临只当她是随口说笑,未想竟是认真的。

子敏文在呈交完奏文后,把一册超长策案递了来,风临打开一看,竟然连鸿胪寺与六局的招呼都打好了。

子敏文义正言辞道:“我们连有两场大胜,该庆祝一番了。”

风临合上文书,只问:“钱够么?”

子敏文抬手一挥:“殿下您放心,我们现在实算是有点小富!”

风临缓道:“孤知道刚抄了两派,我们进项颇多,但眼下两线开战,不得不顾虑来日,留出军需。再者,前方将士正在对敌,我们在京中大吃大喝,这样好么?”

“军需早已留出两年之用,殿下大可放心。”子敏文道,“凡君有胜,四海同庆。今殿下接连平定两乱,于国于朝皆为喜,何以抑欢而作无事状?殿下为储君正位,我等襄从辅助,既定政乱,就该昭告天下,使九州闻之,此谓名正言顺。”

“况殿下今大行封赏,犒劳上下,内外无不振奋,此正鼓舞人心之时,依臣之见,殿下更该趁热鼓劲,大大庆贺一番,届时宴礼伴着封赏送至前军,将士们亦会受到振奋的。”

风临看了她半天,道:“说实话吧堂姐,是不是你这些日憋得难受了?”

子敏文笔直坐在对面,面容严肃,噎了半晌,张嘴大声道:“是!”

风临:“……”

不说则已,既说子敏文干脆一吐为快,愁眉苦脸道:“不光是我,大家都快憋闷死了。这段时间,不,这两年来我们都过得多么压抑!好不容易今时大胜大封,哪还不许乐乐?纵是箭弦也没有一直绷着的道理,人也该抒发抒发,再不高兴耍一番,我们便要闷疯了。”

平心而论,风临觉得她说的确实有道理。风临可撑,却不代表旁人都可撑。长久的煎熬下来,那些臣子们确实到极限了,那些辛苦的将士在数场厮杀后,怕也心中痛闷如山,压抑至极。往常军队防营啸亦是此理。现在确实该来一场宴会,起码让这些人稍稍舒缓一下心情。

风临叹气,道:“周大人同意了么?”

“她当然同意。”

风临道:“你们是不是又欺负老实的周大人了?”

“殿下莫要在意细枝末节。”

子敏文直视她,发出制胜一击:“办吧,办吧办吧,这钱我出一半!”

“办办办。”

风临眼神示意寒江拿来算盘,道:“既然要办就不能只我们乐,也要送些酒水去让四疆将士同乐。递给户部前,我们先算一下开支吧。”

-

一刻钟后,月惊时前来明辉殿,恰见子敏文眉开眼笑地走了出来。月惊时好像看到了年轻面孔的子丞相在喜笑颜开,不由大感惊悚。

子敏文见有外人来,忙敛表情,沉稳地冲她点点头,复一脸严肃地走了。

月惊时暗暗咂舌登阶,待内官通传后入殿。

及见太女,月惊时便行拜礼,认真请罪婉辞恩升,恳请外任长吉。

这时期往东疆去意味什么,风临不会不明。她对此言颇感意外,亦不禁生出刮目相看之感,再三肃问:“你可想好了?”

月惊时坚定道:“臣已深思熟虑,还请殿下成全。”

风临遂准:“吏部文书下来后,你与孤一道离京吧。”

月惊时作揖:“多谢殿下!”

因对其家心有愧意,离去时风临亲将她送出殿,二人走在廊下时,李若莲刚好前来复命,低声禀说:“闻人大人今日不在府,听说去了刑牢,好像要去探望前任门下侍郎。”

风临道:“追去刑牢问,问她想干什么?告诉她别学那个人。”

“遵命。”李若莲退下。风临遂与月惊时下阶向庭,交谈之际,隐约见前方有一小队人走来,月惊时只觉人群中一抹明光耀过,将看清人脸,便听身边太女语调欢欣道:“徽仪。”

月惊时一愣,遂慢慢停下脚步,苦涩暗笑,看向前方现身的公子。

那太女早已快步走去,二人于道中相视,目光交汇那一瞬间,月惊时觉得这二人好像眼中仅有彼此,再无世间任何外物。

“唉……”她为自家傻弟弟暗暗叹气。

子徽仪唤了声殿下,抬眼便看见后方月惊时,顿时笑容微滞。他神色变化极为细微,是以旁人难察。月惊时上前,彬彬有礼地对他与寒江道:“公子,内令。”

子徽仪浅笑礼回,风临笑着瞧他,忽而发觉他轻轻勾拉住自己的手。

风临低头微愣,复抬头看他,却见他目视前方,神色如常。

虽说月惊时心胸并不狭隘,对这位公子也无甚意见,但看到弟弟的情敌在自己面前总归开心不起来便是。故而她略寒暄两句,便行礼告辞。

女子踱步远去,子徽仪微微垂眸,悄然松开了手,将欲前行,未想手忽被人一把拉住。与他的力道不同,握来的手十分紧,几乎像要把他牢抓在掌中一般。

子徽仪惊讶转过脸,正见风临对自己笑。在光亮的天空下,风临的笑颜明丽无比:“怎么?不再拉着了?”

心跳兀地一重,他快挪开眼,颔首不语。身边人也不再多说,只是更紧密地拉住他手,连同手指都交握在一起,平常随意道:“快点回去吧,外面好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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