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格外灼人,有人顶着这灿烂炫目的阳光而来。那人穿了一身白色衣袍,及腰长发也用一直木簪松松挽起,一层白纱隐隐掩住了面容,乍一看行走起来像是个凡人书生,很文雅的模样,腰间却突兀地别了把长剑,有些不伦不类。
对街摆摊的小贩注意到此人,却并未放在心上,只道这江湖中人都是这样神秘莫测,现今人人喊打的李千重不也一直戴个面具瞧不清楚面容吗?总之那人轻飘飘地拐进了一条暗巷里,眨眼间便失去了踪迹,仿佛一场幻觉。那小贩打了个哈欠,一队人马又从他前面跑过,有些令人烦躁。
甫一走进这隐在房屋之间的小巷,李清潭便握紧了腰上剑柄,全然隐去了气息,只是他耳边静悄悄一片,仿佛这方天地渺无人烟。
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开着,李清潭便也不再客气,大大方方地踏了进去,眼前便辽阔起来,是个四四方方的庭院,不怎么精致但收拾得很整洁。
那封信上也没说什么,只是要他将玉衡帮首徒斩于剑下,便自会将宁言希送回来。他倒是不怎么介意将那人除掉,只是谁知自己践诺后这李千重又是否会信守承诺…
他那时眼睛一扫这封信便已经有了决断,谁知那李洪竹莫名告知了他李千重藏身的地点,是否是圈套他并不知道,但他还是来了。
李清潭仍敛起呼吸,无声地朝正对着大门的那扇木门走去,却似乎听见木椅嘎吱作响的声音,有人推门而出。李清潭一时躲闪不及,两人便正正对了上来,那张脸很年轻,却有着与稚嫩面容不太相符的默然神情,那双眼睛看过来时溢满了戾气,仿佛一个随意裁定他人生死的暴君。
李清潭只淡淡看过去,未发一言,仿佛闯进这里是件很平常的事,那人却突然开口,语气莫名,“你就是那传闻中早已在那场大火里丧命的魔头之子?”
李清潭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仿佛他所询问的对象并不是自己,只不容置疑道,“宁言希在哪里?”
李千重戾气更甚,仿佛很不耐烦似的,手上利刃在充沛内力的驱使下嗡嗡作响,“是他告诉你的,他也背叛了我。”
李清潭似乎明白了什么,反而扬起一个嘲讽的笑来,那双狐狸眼睛便轻微地弯起来,“你既要报仇,又何苦挟持宁言希要挟我呢?”
李千重却答非所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天…山崖上堆满了死人。”
李清潭哦了声,听不出什么情绪,李千重顿了顿继续道,“世人皆知我武功卓绝,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天我从山崖上侥幸逃脱,却记住了那双眼睛和那把泛着蓝光的利剑。”
微风将枝叶吹到半空中,李清潭眨了眨眼,腰上长剑被抽出来一点,露出一点寒光。
李千重遥遥看过来,似是会了意,随即带着点决绝似的飞身挥刀刺上来。李清潭一抬手,那柄剑便露出了全貌,仍然那样漂亮锐利,还记得从前宁言希便总夸这柄剑世间罕有。
当啷一声两把灌满内力的便碰在了一起,谁料李千重却被这力道震得侧身吐了口血,略显狼狈地退到了门口。李清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却见那青年又抬起剑来,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剑的影子,一息之间便攻到了李清潭面前。
李清潭运起轻功躲闪几次,又持剑将那险些擦过他脖颈的剑尖挑开,这般缠斗了几刻,两人便又各自分开,退回到最初的位置。
那李千重虽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却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玩味道,“看来你这武功也并不如何,是我想错了。”
李清潭将落在胸前的长发轻轻扶到身后,悠悠叹了口气,“家里有个难缠的小朋友,总归是疏于练习了。”
李千重不可置信似的盯着他看了一瞬,似是懒得听他说这些家长里短,不耐烦似的再度攻上来。
若说流派,两人仿佛师出同门,都是走轻盈灵巧的路数,李千重每一剑仿佛不计后果一般快准狠,很直白地向人要害地方刺去,却不记得回护自身。李清潭有些懒散地将那快得分不清虚实的一一挡下,剑似乎也不如何快,却极为精准,紧接着便趁着人调整的空挡将利刃往前送去。李千重躲闪不及,被那泛着不详寒光的剑捅进了腹部,那人又毫不留情地将剑抽出,仿佛只是碾碎了一只蝼蚁。
李千重有些吃痛,却只是微微弯下腰退到几步以外的地方,“你还不知道那小子被我绑到哪里去了,你杀不了我,当然即使你要杀我,我也不会告诉你。”
却不料李清潭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漫不经心道,“谁说我不知道。”
宁言希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屋顶,屋里有很多熟悉的味道,实在有些呛鼻子。
难道我昨日在屋顶睡着了?宁言希揉着脑袋从床铺上坐起来,记忆中断在闻香囊的那一刻,再之后便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宁言希很是心大地劝慰自己,可环视四周便发觉出不对劲了,这屋子似乎并非自己与李清潭住的那一间,倒像是个私人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