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秋姑娘离开了许久,璧月居里的宴席也持续了好一会儿,直至过了用膳的时辰,方才各自散去。
江玥绫回到怀月居的西侧间时,一抬眼,便见岚琚坐在窗边的绣架旁描花样,遂上前道,“你方才去了哪里?”
岚琚搁下画笔,望向江玥绫道,“我方才去了一趟外院,从灵蕴姑娘那儿取了一张染彩绳的方子。我答应了彩锦姑娘,要给她染些不一样的彩绳。”
“原是如此,那你眼下正在描的是什么花样?”江玥绫又问道。
岚琚便将描好的花样递给江玥绫过目,道,“灵蕴姑娘给了我一张染彩绳的方子,我自是要投桃报李,为她绣一对珠绣挂饰,就系在床头。”
岚琚一面指着白纸上的珠绣挂饰,一面说道,“这对珠绣金鱼纸鸢挂饰,我想以金珍珠,水钻,蓝宝石,珊瑚珠等绣制,尽量将这金鱼的尾巴绣得光彩亮丽些。”
“单看这幅花样描得就很不错,相信你定能将它绣得很好。”江玥绫柔婉笑道。
岚琚微笑着点了点头,遂重新埋首,执笔作画,又似漫不经心般地说道,“听闻今儿瑛瑛姑娘便要离开碧台山庄了。那些小婢子们与我说,按着碧台山庄的新规矩,无论是哪位贵客要离开山庄,山庄里都会办一场小茶宴,请要离开的客人吃过茶饮与果子,方可送客人离庄而去。”
闻言,江玥绫有些意外,遂道,“我竟不知,碧台山庄还有这等规矩。”
岚琚一面调色,一面婉婉说道,“我也是今儿才知晓这个规矩的,我去寻灵蕴姑娘要染彩绳的方子时,正巧遇上瑛瑛姑娘过去培香苑吃茶宴。彩棉陪着瑛瑛姑娘呢,这个时辰,大抵是出了山庄了吧。”
江玥绫轻嗯了声,看向紫褆,紫褆立时会意,便与岚琚说道,“哎呀,我们带来的金丝线所剩无多了,一会儿你开始绣制挂饰时,怕是不够用了呢。不如,我先出一趟山庄,回去取了金丝线再来。”
“这样一来一回的,很是耗费时间。”岚琚接过话头,又道,“不如,先去外院,问问灵蕴姑娘,看看她那儿有没有金丝线,再说我要用的也不多,三股便足够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江玥绫莞尔道,又看向紫褆,“你且先去外院走一趟,寻了灵蕴姑娘,好生问问吧。”
紫褆应了是,转身便去了。
西侧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剩下江玥绫与岚琚。
岚琚依旧是垂首绘制着花样,安静而专注的侧颜,恬淡柔美。而江玥绫则垂眸望着岚琚洁白的衣摆,衣摆上绣着雅致洁白的珍珠小花,既细腻莹润又温柔婉约,与她那干净冷白的气质很是相称。
其实,江玥绫看向岚琚的眸光里,尽是欣赏。
岚琚自然也并非是毫无觉察的,只是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故而,太过多余的情绪是不必要的。她并不会因为江玥绫的欣赏而欣喜,也不会因为江玥绫的审视而愤然,更不会因为江玥绫的猜疑而慌乱。
岚琚只是冷静地描绘着花样,耐心地等着江玥绫先开口。
时光安静地流逝着,江玥绫其实也没有打算对岚琚三缄其口,遂道,“岚琚,你我所想的应该是一样的吧?我们都觉得鄢瑛瑛今儿是出不了碧台山庄的吧?”
岚琚执笔的手稍稍一顿,却来了兴致,和声道,“敢问玥姑娘,您认为鄢瑛瑛出不了碧台山庄的缘故是什么呢?”
“灵蕴姑娘给瑛瑛姑娘摆了这场小茶宴,不就是为了留下她的吗?易子浔今儿被遣至外院做茶果子去了,大抵就是为了准备这场茶宴的,可见灵蕴姑娘是十分有心挽留她的。”江玥绫缓缓说着,又道,“那么你呢?岚琚你又是如何想的?”
岚琚手上的笔尖一顿,一点金红色在米白色的纸张上晕开,她猛地提笔,道,“瑛瑛姑娘急着离开碧台山庄,也许是因为云妡的死吧。”
江玥绫对于岚琚的回答却丝毫不觉意外,只点了点头,却没有更多的言语。她当初在流芳阁,听鄢瑛瑛提及云妡时,心中就已然存了好些疑惑的。后来,她随着沐风婥来了碧台山庄,又陡然得知云妡落水而亡,可她分明听那小婢子说云妡水性不错,又怎会丧生于清池之中呢?自那时起,云妡的死,她心中也认为很是蹊跷,也一直在暗中留意着。
这些人,这些事,表面上看似无甚牵扯,实则内里纵横交错,纠缠不清。
江玥绫仿佛是个局外人,却也发现了其中关联,而聪敏如岚琚,只怕她早已掌握了些不为人知的线索。
岚琚描完了一幅花样,回眸看向江玥绫,二人皆是心领神会地微微一笑,将此篇揭过。
小婢子立在门前,忽然道,“玥姑娘,予俢堂送了一件袍子来,送袍子的人说,劳烦玥姑娘将这件袍子上的珠扣绣补好。”
闻言,江玥绫有些诧异,却还是会所道,“把袍子送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