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均匀深沉的呼吸声……

也许这次是真的睡了吧。兖曦这么想着，眼中的月光隐隐闪烁。

前几天，二人特地前往白位岭探查地形。

白位岭因地势高峻、奇特，被誉为“西界天梯”，此处的天水被西疆之地的人民认为能治百病，祛邪祟。可由于西疆人民对神仙之说敬畏不已，百余年来竟无人敢涉足于此，更不必说取水自饮。

白位岭峰顶有一处庙宇，以偌大石钉作托，悬挂于峭壁之上，恢弘之势，望而生畏，不禁令人相信或许真有仙人长居于此。庙宇之下便是一汪泉眼，四季沸腾，兖曦猜测这大概是地下温泉上涌所致，在她看来这并不罕见——沐华国珩州黎山之上也有这样一处泉眼，泉眼周围二里之内四季如春。只是不似天水这般外涌，甚至顺着山势于悬崖之处倾泻而下——此处的隐士称之为“白额尾瀑布”，据说不管是落差还是宽度都仅次于中原的嘉木崖大瀑布。

白位岭是一条蜿蜒高耸的细长群峰，呈虎尾状南北坐落，西侧就是西域雅玛高地——也是人迹罕见的不毛之地。东侧则是白额尾瀑布汇成的巨大湖泊，当地隐士谓之曰“白额湖”。但依照兖曦来看，此湖之大，称之为“海”也不过分。

经过七日勘察，兖曦发现天水虽然流域甚广，可长度不及白位岭三分之一，地处偏北，要想将天水直接引入西疆高原境内，实属难事。于是，相比较之下，引天水倒不如引湖水：可由于白额湖与西疆高原仍有一山之隔，所以必须先找到山体最为薄弱之地，根据高原地势预测出大致流向，最后借以火药之力将山体打通……

一连几日，安阳和兖曦都为此四处奔波、彻夜难眠。安阳自然是为了西疆百姓今后不再受干旱之苦，至于兖曦，她心中自有打算……

“进山时小心，里面荆棘丛生，不要随意食用野果、野菌，两人一组不要相隔太远……”

听着安阳在不远处叮嘱着即将进山伐木的士兵，兖曦坐在草地上仰望着这近在眼前的高山雪岭，有一种莫名的无助感。

片刻后，军队开始进山，安阳朝她走了过来。

“阿曦，我们走吧。”

“去哪儿？我们不一起进山吗？”

“有他们就行了，”安阳将她拉起来，神秘一笑，“我们~去一个好地方。”

兖曦不明所以地跟着她来到一处坡上，翻过小山坡下面就是一片平旷之地，有一处小茅屋，方寸良田种满了花草、果蔬，四周用木篱笆环绕，门扉之内，小院中间摆着一张石桌、三只木墩，煞有一派田园风味。

安阳朝小茅屋里面跑去，脚步欢快：“母后！”

屋内走出一位中年妇人，穿着打扮竟如中原人一般！

安阳少见地对那妇人撒娇道：“母后，我好想你呀！”

“你这丫头，多久不来，就是嘴上说的轻快！”妇人宠溺地笑道，转眼就看到了愣在门扉外面的人，“那是谁呀？”

兖曦近前拱手行礼，却因不知如何称呼而有些拘谨。

“你是中原人？”

兖曦闻言抬头，惊讶地问道：“您怎么知道？”

妇人掩口笑道：“咱们西疆可不兴这拱手礼啊。”

“啊……”兖曦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一紧张竟下意识地行了中原的礼节，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失礼了。不过，看您的衣着打扮，莫非也是中原人士？怎么安阳，叫您‘母后’？”

“我倒不是，我母亲是，也就是安阳的外祖母。”突然，妇人想起什么似的，匆忙返回屋里去了，“哎呀你们坐，饭马上就好……”

“母后，你小心点儿！”

“知道啦！”

安阳无奈地笑道：“母后总是这样的，有一点冒失。”

兖曦不失礼貌地回笑道：“哪里的话。”

随后，安阳便说起了母亲的身世。

大约四十年前，彼时正值前朝衰败之际，外祖母跟着家人从中原逃荒来到西域，并在此安家。

那时，西域尚无国家，只是一些零散部落聚集于此，其中一个部落的首领将外祖母娶回家，那便是外祖索图兖氏。一年后，安阳母亲便出生了，外祖父大喜，为其取名为“熠”，意为光芒闪耀。

西域部落之间总是时而和平、时而动乱，外祖父在一次异族战斗中不幸逝世，好在乌赫尔安氏及时出手相助，才保全了索图兖一脉。于是，作为两部族交好的见证，十九岁的熠嫁到了乌赫尔安部族，成为了熠王后，再后来便生下了安阳。

然而，熠王后自小被母亲一手教导，学习汉文礼节，可谓生活在西疆的纯正中原人。即使嫁人之后也从未摒弃中原的生活习性，因此自安阳懂事之后，她就独自来到此处生活。

三人吃饭时，熠王后饶有兴趣地打听着中原的风俗趣事，惊叹于如今的中原与母亲口中的中原有莫大差距的同时，又毫不掩饰地心生向往。

“要是我能去中原看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