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高原气候回暖,远处的雪山渐渐染上了沃野的青绿,峰顶的雪色化成条条溪泉,蜿蜒流经山下村庄部落,在山脚一处形成小湖泊,西疆百姓总算迎来一年中持续最久的水季。
西疆国气候奇特,每逢暮春初夏,都有两三个月的旱季,这期间老天不会下一滴雨,高原北部地势高且较为平坦,地下泉水很少外涌。而这泽湖泊将是接下来两个月最珍贵的水源。
“大王,如今山雪消融,半月之后北部草原就能迎来盛季,牧群也能北上了。”牧业大臣乌舍尔面露喜色,这个小老头如今已年近六旬,一生致力于发展牧业,是完完全全的反战派,他坚信只要把西疆高原的牧业发展好,再加上昧谷国的农业支持,整个西域的百姓便可安居乐业。
“乌舍尔,那今年就辛苦你了。”西疆王欣慰地点点头。
然而一旁的安午烈却嗤之以鼻:“哼、乌舍尔,你的羊群能喂饱多少百姓?要我看来,南下开阳府,东征中原,才是西疆最大的希望!大王,你说呢?”
西疆王微笑不语,抿了一口碗里的果酒,答非所问笑道:“各位尝尝这酒如何。”
安午烈暗暗憋着闷气,每到这种需要大王表态的时候,这老家伙总是闭口不谈。
“大王,这酒不同于平时喝的奶酒,好像有一股果子的香甜味儿?”
西疆王仰头笑道:“乌舍尔好品味,这的确不是普通的奶酒。这两日安阳和兖曦总是往外跑,从山里采了不少野果回来,两个孩子闲来无事,便琢磨出了果奶酒,今早特地给寡人拿来的。”
“原来如此,安阳公主本就孝顺,如今又得良婿,大王真是好福气啊。”
“只要他二人和睦幸福,寡人这个父亲也就安心了。”
一向少言的安羽烈品着果酒,一脸享受的样子,说道:“大王,您的寿辰快到了,这不会就是驸马送的生辰礼吧?未免太寒酸了些!”
西疆王摇摇头笑道:“三弟又在开玩笑了,纵使两个孩子什么都不准备,寡人也高兴得紧。”
安羽烈闻言也跟着笑道:“大王宠爱安阳,自然不会怪她。不过,这驸马若是失了礼节,我跟二哥这做叔叔的,可没那么好说话。对不对,二哥?”
安午烈佯装附和:“呵呵,是。”
席上因为几人的调侃,气氛缓和了很多。
黄昏临近,宴席已散。
安午烈骑着高头大马,缘溪缓行。安庆跟在一旁,忿忿地说道:“父亲,大王好像对那个中原小子很是满意,方才在众人面前对他赞不绝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儿子呢!”
安午烈不屑地冷哼一声:“哼、谁让他能想出‘引天水’的计策来呢,此举确实能解我西疆缺水之急,那大王自然高看他一眼。”
“可是父亲,天水地势高耸,源于白位岭,听说那是仙家修行之地,贸然侵犯可是会遭天谴的,一个中原人不懂就算了,怎么安阳跟大王也任由他胡闹!”
“呵,修仙之地?我可从来都不信,都是庸人自扰的说法罢了!照那个中原小子的说法,中原境内所有河流都源于天水,千百年来盛世康泰,并无天谴之说。若非如此,大王怎会力排众议,维护那个小子呢?”
“若是他真的引来天水,解决了西疆自古以来的大难题,这可是大功一件,以他如今的地位,将来有机会继承王位也说不定……”
马蹄顿停,夕阳余晖在安午烈的侧脸埋下阴影。
“那就不要让他得逞!”
入夜,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床前,而皎洁的月光洒在窗边。兖曦倚在门框,将身子置于这一黄一白的交界处。脚边散落着两三只羊皮酒袋,手中的酒袋中还剩了一口,她仰头一饮而尽,朝床上望去:安阳安静地趴在床上,她也喝了不少果奶酒,想必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安阳?你睡了吗?”
“嗯……”安阳一动不动地哼唧了两声。兖曦长叹一声,起身过去给她盖上被子,看着她熟睡的侧颜,心中泛起一阵落寞。
她独自来到院中,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思绪万千。
忽然,后背一阵温暖,一双手臂交叉在自己身前,耳侧传来一丝奶香气。
“你怎么不睡呀?”安阳趴在兖曦后背上,似乎还没清醒,语气软软的。
“你怎么起来了?”
“自然是被你弄醒的……”
“抱歉,我以为你睡熟了。”
“没关系。”安阳抱着兖曦的双臂又紧了一些,轻声问道,“你坐在这里干嘛?”
兖曦沉默片刻,说道:“我在想,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安阳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复又趴回到兖曦的颈窝里,慵懒地回道:“嗯……”
“阿曦……”片刻之后,安阳轻轻开口道,“可以想我吗,只想我……”
兖曦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她缓缓侧过头,轻轻叫道:“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