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队长点头承应，实际上，在他看来，殿下看着那封信时温柔的眼神，其实，他很想吃她亲手做的料理才是真的。不过……作为儿时的玩伴，柯克兰也要适时提醒一下，恋爱的世界恐怕不会一帆风顺。

“殿下，我们在冒险者公会的线人还有得到了一个情报。那位苏赛塔二世，向拉斯特小姐打听了住址。”

“！！”卡图玛斯说不上自己该惊讶还是不该意外，他不清楚冒险者的行业惯例，只能先问柯克兰，这种情形在业内正常或者多见吗？

“若是其他普通的冒险者，会这么问应该很正常，毕竟拉斯特小姐的主职是炼金术师，在德菲茵城很多冒险者找她购买药剂，因此，出于购买药剂的角度，征询家庭住址以备急用是人之常情。但苏赛塔二世则不然，极为特殊，先不说能让它伤到饮用药剂应急的情形不多，即便用，也是给合作完成任务的人用更多一些；以及，据闻它所携带的药剂是碧岚一族专门有药剂师在供给，其中不乏它带过的冒险者学徒，这些人对它忠心耿耿，立下极为严格的誓言，绝对遵从守护者的意志，不会背叛它。”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它不会是因为需要购买药剂而去寻求拉斯特的住址。但我也没有授意它在任务之外去打听。不会是它希望先得到这个情报，作为筹码，指望从我这里获得下次高额指名的任务吧？”

“感到不爽吗？想打您钱包主意的人多得是。可……以它的性格，这么猜测又多少有些不协调。如果它是为了钱，那么好多贵族想指名给它，它都回绝了大部分，里面固然有挑任务提高身价的猜测，可您的揣测究竟是不是真相，我也不好说。”

“……不会是拉斯特那家伙又散发了她那该死的魅力吧？”

“唉，你不要无故污人清白好不好。美丽的女性拥有并正常发散其魅力，就像是花朵散发香气一样自然。”卫队长极为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开始损他儿时的玩伴，现任直属上司，“只有你这种当年单纯不已的家伙（处男），才会被书里圣塔莉萨的传说迷惑，在病急乱投医的夜晚里着了她的道，还每年每月都念念不忘——赶快反省你自己吧。以市面上被公认的流言说法，”卫队长的确花了点功夫去调查苏赛塔二世的风评，“且不说完全拥护它的碧岚一族，许多精灵、人类的女性都醉心于那从未得见真面目的神秘传说，甚至有人为此加入了冒险者这一行……废话那么多就一个核心主旨，如果它愿意容许一段风月传说存在，那么从族内到族外是绝对不乏美女倒贴的，哪怕有种族上的隔阂。”

“然而从出道以来，从没有过正式确认的此类记载，”冒险者公会的档案，卡图玛斯有理由相信是真实的，这是国家管控得相当严格的一块，“也就是说，这家伙就是个纯粹业内工作狂。或许它认为拉斯特在冒险战斗中有可取之处，期待下次合作？”

“可能吧……或许是拉斯特指派从者照顾它的学徒回王都避难，这份人情需要登门拜访来还？反正，这人的风评总结起来差不多就是‘冒险者行业内最有（道）义也最无情的工具人’。”

“等等，柯克兰。说到底，拉斯特到底告诉它没有？”卡图玛斯很介意这个。毕竟他能理解，被这种业内大人物打听住址，对许多新人来说是莫大的荣幸，或者出于礼貌，都要说一个至少可以联络的地址、信道之类。让人家自己找，这似乎挺符合她的性格的……自己不就是找了整整七年吗。

“线人说是没有。拉斯特小姐的意思是，‘有本事自己找上门’。我擅自猜测，她可能是担心对方受到您的示意来打听，所以非常直爽地一口回绝了。”

“哦……好吧。”暂时没有被人抢得先机，摄政王稍微松了口气，心里平衡了许多。“知道了。”

“您也不要大意。若这是苏赛塔二世的客套话就罢了，它要是认真起来……您拥有全国的情报网络，都不见得是这位精英冒险者的对手。”

“唔……”且不说苏赛塔有没有他们猜测的那份意思，单纯就寻找到拉斯特的家庭住址这件事上，卡图玛斯就不想输给任何他认为是竞争者的人。若自己授意苏赛塔去问那样的话也就罢了，可对方主动询问，那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列入名单。让他有些懊恼的是，上次德菲茵交易日派去的人手，虽然被对方损了一顿让哪来的回哪去，但属下们不会甘心就此打道回府，采取策略打算盯梢并跟踪瑟莉斯拉的船，有宫内的高手甚至避过了村民的视线和把手，潜入了船的货舱内，但晚上偷偷溜出来打算找厕所的时候，耳边幽幽地听到女人的质问声，一回头谁都没看到，接下来，就自动地被传送回了出发的德菲茵城。

根据潜入者的详细表述，他确认这艘船是向南走的，在没有窗户的货舱内，每隔十分钟都会看一次随身携带的小型指南针。然而，从弗瑞伽塔城和菲瑟特城等城镇传来的报告说，并没有红发红瞳的炼金术师女性常驻，附近的村子里也没有。要是哪个村子里有那么大一条帆船，没有人会不注意到。

从瑟莉斯拉七年居于王都却从来没找过自己而言，可能她是不希望打扰到王国的统治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至于那本畅销书，只可能是她的小恶作剧。现在，收留亚历克斯和琉赛亚的她，摆明了不希望被寻找到，但从接触和信函的往来，任务的协助，确定她并不是真的讨厌自己。想通这一点的卡图玛斯便不愿意放弃寻获她住址的努力，无论会不会惹恼拉斯特，他都要尽力尝试。毕竟，亚历克斯他们还等着自己去亲自接回来，必须……放下王家的傲慢。

这是你的挑衅、挑战还是试炼？无论哪个，都会接受的。而且，要抢在别人的前面。

得到瑟莉斯拉在王都冒险者总会露脸这事可不止摄政王。一般而言，围绕苏赛塔的新闻都会成为当日公会的热门话题，得到新地下城命名权的瑟莉斯拉，其名字自然会在坊间再度被讨论。很快，这消息传了灰岚家的耳朵里，那位王都药剂协会的副会长又慌张地上门拜访灰岚家的少主，恳请打听一下，那个重返王都的女人有没有与摄政王会面。为此，路德维恩召回了自己的妹妹询问，得到的回答是，摄政王的觐见安排里没有与这个女人会面的日程。少主说想来也是，那位拉斯特很快带着从者和同伴又离开了王都，好像是。

“所以说，摄政王殿下到底有没有想认真查清那件事。”关于瑟莉斯拉声称被权贵勒索药剂配方的事。

索菲亚这些日子就没见卡图玛斯真正关心过拉斯特被药剂学会副会长勒索那事，连卫队长之类的身边人也决然不提，基本可以得出结论：“以我对殿下的观察，他未必真的在意这种单方面的声称，这种事毕竟‘可大可小’。许以好处，可以让那个女人懒得追究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殿下甚至舍得花钱让苏赛塔那样的精英去协助其完成任务。或许殿下有那么点意思是想讨好那个女人，更多可能是希望对方将亚历克斯和琉赛亚给交还回来。”

听到这么说的副会长暂时松了一口气，心从嗓子眼里落了回去。

灰岚家的少主淡漠地瞥了一眼胖子，忠告说今后谨慎行事，这次放过你了不代表以后不会旧账重提，我和妹妹会暂时帮你看着一点的，副会长连连点头称是，遂告退。

“怎么办，兄长，真的要让亚历克斯回来么？”

“炎誓家已经稳住了龙骑军团的军团长位置，代理军团长萨列欧是亚历克斯的首席参谋，副军团长，他似乎对我们搞的那点小动作应对熟练。从现有的情报而言……摄政王殿下的愤怒早已是过眼云烟，万一琉赛亚真的曾经是他在龙谷的恩人，那好运的棋子都在炎誓家那边，我们再想夺得龙骑军团，希望微乎其微。说实话，我真的想要亚历克斯去死吗？没那么大的恨，大家在战场上的互相援护基本还是到位的，没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程度。我只是想从他那里夺走龙骑军团，让炎誓家别占军队的好处太多。”

“可是父亲跟您的想法可能不太一样……”

“老头子对于阿塔洛斯阁下夺走本该属于他的元帅之位就这么耿耿于怀？在我看来，元帅之位谁都可以，我们家族也是历代世家……”

“那你也对亚历克斯的龙骑将之位非常有兴趣啊。”

“对，就是这样，谁都可以的话，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呵，当时将那个‘消息’告诉亚历克斯，只不过是想看他会慌张成什么样子，哪晓得他的反应比我预计的大多了，这种人怎么配成大事。我要是他的副手，就祈祷他最好别回来，自己刚好转正。”

“这个暂且放置不谈……您对摄政王指名碧岚一族的守护者出任务这件事怎么看。父亲大人有发表过什么意见吗？”

“……”索菲亚的这句话让路德维恩沉默了一会，他站起来，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父亲大人对此非常，忌惮，他和长老会的人应该讨论过了。你应该知道家族的那些旧历史的，对吧？”

索菲亚知道，可她毕竟不是出生在这个家族，因此对家族之剑漫长绵延的旧怨没有切身的体会，她只知道父亲和家族里很多人都不待见碧岚一族的人，族中默认的一条规矩是“最好不要和碧岚一族的人通婚”。作为几百年前曾经与碧岚一族在碧岚高塔附近的山脉比邻而居的灰岚一族，他们的先祖早早迁往了北方，可能是离开了精灵们传统居住的森林，长久远离巨蜥山脉和碧岚高塔的灵脉，灰岚一族的寿命大大缩短，充其量比人类稍微长个二三十年，甚至干脆和人类通婚，生下半精灵，族人的数量是增加了，社会对半精灵也不存在多大的歧视，总有一种“亏了”的感觉环绕在这个家族许多人的心中。精灵的特征减少许多，让他们面对碧岚一族时会有莫名的自卑感。

习惯了大城市和繁荣社会生活的精灵不愿意再回大森林去过简朴的日子，他们也有理由嘲笑昔日的同类是乡巴佬。不少碧岚一族的族人跟随守护者走出大森林，或者独立自主去走南闯北，都是为了证明自己一族才不是什么山野村夫。

互相嫌弃这一点估计是深埋在两个大家族后裔们的血管和灵魂里，很难和解。至少双方的大家长、领导人是没有这个意向的。灰岚一族的族长在想办法排挤自身派系里碧岚一族的优秀人才，而碧岚一族的族长则建议那些人想办法去炎誓家或者其他值得信赖的家族谋求职位。作为守护者的苏赛塔有个原则，如无人命关天这类绝对必要，不会去帮助灰岚一族的冒险者，而且，必须收钱。

“这么多年，想要污蔑天锭勇者之剑传承人的行动没起多大用，苏赛塔阁下在冒险者公会的声望依然稳固。如若它愿意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对王室上书建言的话，碧岚一族迟早可以公开构建一支特别的队伍，就像上次独立行动的的奇袭战那样。”

“老头子就作吧。”那件事被父亲知道，借此在摄政王兄弟面前狠狠批判了一番——路德维恩对此哂笑到，“莫名固执的怨恨会带来什么？愚蠢的执念只会导致灾难降临而已。索菲亚，你要站哪边我是无所谓的，只不过兄妹一场，我给你个建议——独立思考，灵活点。大难到来的时候，你才可能独自全身而退。”

“兄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摄政王真的对那个女人感兴趣，你还支持我成为王妃吗？”

“这要看你自己怎么想，必定要成为王妃和努力去成为王妃，以及支持你成为王妃和排除所有竞争者，不是同一重的概念。想必你也知道，和那个人在一起不会有子嗣，你拿什么拴住他要靠自己的本事。我固然希望你成为王妃，也乐意尽我所能地支持，但我不会强求那个结果，不需要将所有的筹码都像父亲那样压到你身上。怎样对你而言是幸福的，是最优的结论，这得由你自己把握——反正又不是我去嫁他。”

路德维恩的话很狡猾。如其在战场上率领狮鹫军团执行的战术一样，灵活多变，见势不妙多半撤退很少硬刚。索菲亚也知道，在追杀亚历克斯和琉赛亚的杀手佣兵队伍中，至少有一支是父亲雇佣的，她习惯明哲保身的兄长并没有掺和进这件事里，是否念一点战场同袍的情义那就不知道了。这些事就算被打落门牙也要往肚子里吞，否则家族面临的就是叛国的指控，谁都难逃。

努力，争取固然重要，但，适时，要给自己留点退路？

兄长的意思是这样吗？

正在思考之际，管家传达了父亲古斯塔沃的召见，索菲亚皱眉，提裙而去。

她有种兄长的预料要变为现实的不妙预感。

这些刻印着旧怨的老朽木雕，还要试图主宰庙堂里的一切。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