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小孩也像这只老鼠一样被带走就好了,江兆心想。
他才冒出这个念头,又狠狠甩了甩脑袋,似乎要将刚才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想法远远甩到一旁。
不行,他才不想变成和那个小孩一样恶心的人。
晚上,值班老师将教室细细检查一遍,这才关了门上了锁。
这在平常都是值日生的工作,为了防止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以后都由值日老师负责。
江兆依然平等地将每位小朋友都当做空气,他躺在床上后就闭上了眼睛缩成小小的一团。
江兆很喜欢睡觉,只有睡着了,他才不会听到那些吵闹的声音、见到那些他不想看见的人。
我为什么不能一直睡觉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的插曲,江兆今晚翻来覆去总睡不着觉,辗转反侧之际,他冒出了这个想法。
没等他想到怎么才能永远沉睡的方法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有人?
那小孩的脚步放得很轻,似乎不想让别人发现。
江兆起初以为是起夜的小孩便没太在意,不想脚步声到了他的床前就停了下来。
紧接着,江兆发觉自己的被子被人掀开了一角,那人将一个带着温度的瓶子塞进他的被子里。
电光石火间,江兆想起前段时日碎掉的、满是飞虫的玻璃瓶,他不再犹豫,当即翻身坐起压住站在床前的小孩。
小孩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了个现行,他的脑袋被江兆按在地上,手中的玻璃瓶也顺势飞了出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就是你干的,我没有冤枉你!”江兆大喊着,手上的力量也加重了,“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干的?”
小孩——也就是韩力吃了痛,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用力挣扎着要摆脱江兆的束缚。
“怎么回事?赶紧松开!”动静很快惊醒了熟睡的小孩和值班阿姨,开了灯,看到的就是韩力被江兆按在地板上的景象。
江兆的手死死掐着韩力的后颈,虽然年纪不大,但那双稚嫩的手却在韩力身上留下了青紫的於痕,甚至还冒出了丝丝血迹。
阿姨吓得连忙将两人分开,又赶紧把韩力送到医务室,拉着江兆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我的被窝里放虫子,就装在那个玻璃瓶——”江兆伸手一指玻璃瓶的位置,却忽然愣住了——
有个碎掉的玻璃瓶是不假,但哪见虫子!只有掉了一地的星星!
韩力捂着还在发疼的脖子,抽泣着说:“我以为……白天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敢当面找你,就想着等你睡着了……送你一罐星星……我没有……没有故意捉弄你……”
他哭得喘不过气,到最后话也说不上来,只好扑倒阿姨怀中呜呜哽咽着。
江兆没有遗漏韩力转身时露出的得逞的笑,院长要和江兆单独谈话,韩力先被阿姨带回去休息。
在韩力路过自己时,江兆突然伸腿一勾,韩力猝不及防,四脚朝天摔倒在地。
“十四!”院长这回真的生气了。
“他心眼那么多,怎么没多留一个心眼看看路呢?”江兆丝毫不掩嘲讽之意。
韩力可怜巴巴望着院长,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哗的一声流了出来。
最终,江兆以不合群、可能存在心理扭曲的理由,与其他小朋友进行了隔离。
他被单独留在福利院后院的一个小房间里,其他小朋友进行课外活动时,他要听着一位快要退休的老师讲着听不懂的课。等其他小朋友回到教室后,他才被允许出去活动一会儿。
当然,他也被剥夺了睡大通铺的资格,自己一个人睡在这个小屋的小床上。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回去,院长说要经过考查,什么时候态度端正了,什么时候回归集体。
江兆丝毫没被这种类似禁闭的惩罚方式吓到,自从发现犯了错就可以一个人呆着后,江兆便踏上了三天一小错五天一大错的不归路,巴不得院长气无可气,把他像那只老鼠一样扔进垃圾桶,被车子拉出去丢掉。
可惜无论怎样,院长都没有要把他扔到垃圾桶的想法。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时间,久到福利院的每个人提到十四号小朋友,都知道他是个无药可救的混世大魔王。
那天天气很好,一大早温暖的阳光就穿过玻璃窗,打在熟睡的江兆身上。
教课的老头最近生了一场大病,他已经很久都没上过课了。
江兆不以为意,洗漱完便来到院子中央,呲溜呲溜爬上了树。
教室里传来了朗朗书声,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福利院大门前停着几辆轿车,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走了下来。
一同来的还有许多人,但江兆的视线只落在了那个小孩身上。
小孩生的粉雕玉琢,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似乎很想摘下石缝中长出来的一朵野花,但那对夫妻一迈脚,那小孩就放弃了野花,哒哒跟了上去。
他是新来的吗?那两个人是他的父母吗?还是他和我一样……一样没有父母?江兆不由得心想。
孩童的直觉一向非常敏锐,那小孩仿佛察觉到了隐蔽的视线,抬头望向枝叶繁茂的大树。
江兆心中一咯噔,急忙躲到树干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