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云抿唇不答,满腔委屈终于在此刻尽数宣泄,不顾路人疑惑的目光,放声大哭起来。
黎昭文揽住她颤抖的肩膀,送她回房间。
沁云衣襟上沾了不少斑驳血渍,青丝散乱搭在肩上,状甚狼狈,黎昭文当即命人备热汤,什么都不再多问,只让沁云先行沐浴。
在沁云沐浴完毕前,黎昭文移步到顾景渊的房间。太子外出考察民情尚未归来,王顺涛暂时关押在顾景渊的房间。
顾景渊信守诺言,不到一日时间就带回沁云,纵与他有难以消解的隔阂,看在他尽心营救沁云的情面上,黎昭文该当向他致谢。
“辛苦你了。”看着风尘仆仆的顾景渊,她初次语出真心。
顾景渊脸色略显疲惫,但目光依旧炯炯有神,“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木讷的回应,让原本就有几分尴尬的场面达到了极点。
黎昭文转顾坐在地上的王顺涛,说道:“那个陪同他的师爷呢?怎么只抓到他一人。”
“那人心思不纯,妄图非分,沁云咬脖反抗他,为我们拖延了些时间,我们赶到时那人已倒在血泊中。”
顾景渊兀自心有余悸,倘若他们没有及时赶到,沁云终将死在王顺涛的刀下,那他今日带回来的便不是活人,而是死尸了。
黎昭文庆幸沁云有反抗的胆量,感叹顾景渊人马的及时,与此同时,对王顺涛的厌恶之情大增,“打算怎么处置他?”
顾景渊道:“交给官府凌迟处刑。”
这是一个黎昭文满意的答案,她心情转好,再次向顾景渊道谢,其后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他的房间。
但见沁云恹恹躺在床榻上,她的情绪复又恢复如初,心下郁郁,心疼沁云无端受此磨难。
“一切都过去了,过几日我们就离开碣川,你哪里不舒服,记得跟我说。”她跪坐在床榻边,轻轻握住沁云的手。
沁云沉吟不语,静静躺在那,仿佛没有生气的布偶。
得不到回应,黎昭文无奈叹息,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小狗香囊绣好了吗?我的样式不算难吧,你怎么绣这么久,是不是中途偷懒了?”
沁云倏然起身,为自己辩驳:“哪有,我每日都有认真绣,为了香囊好看,我可费了不少苦心呢,不准你这么误会我。”
黎昭文道:“好吧,是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
沁云柳眉微竖,正欲继续嗔怪黎昭文,但觉当下的气恼取代一日来的恐惧,自己的注意力在黎昭文的引导下转向他处,以致她短暂忘却了刘惮那张猥琐的脸。
她忽明白了黎昭文的用意。
她素来争强好胜,这一点黎昭文是知道的,香囊不过是引子,实则黎昭文在助她从恐惧的深潭里挣脱出来。
黎昭文见她只是沉默,朝她深深作揖,“我不白拿香囊哦,我会准备重礼答谢你的,适才是我失言,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沁云撇了撇嘴,眼泪夺眶而出,“你没错,错全在我,要不是我擅作主张去调查王顺涛,他就不会设计引金吾卫去山寨,我落入他手,是我咎由自取。”
黎昭文因她这一番话慌了神,问道:“你调查他做什么?”
裴越离开,沁云的生活不免乏味,毕竟少了一个能和她叙谈的同龄人,平白没了互相拌嘴的乐趣。
但这不影响她每日到市井和街坊聊轶闻。
来到碣川,这个未曾踏足过的城域,她仍旧热衷于打听当地轶事。
与以往不同,这次她着意打听知府相关的事情,不再是把闲谈当作消遣。
在她的刻板印象里,身居皇宫的显贵皇子,应该都高高在上、自负矜傲,所以起初得知要与太子同行时,暗自惴惴不安。
多日相处,更进一步了解太子的为人,她才发现原来真正的太子与自己的设想大相径庭。
他能与随从相处融洽,以谦和姿态示人,甚至会关怀她这种于队伍毫无用处的人。
她自作主张调查王顺涛,为的便是替太子分忧。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王顺涛耳目的监视下。明目张胆的调查让王顺涛起了杀心,而后才有了引敌入山的计谋。
沁云抽泣道:“刘惮是个好色之徒,当日我陪你们一起去衙署时,他就起了歹心。昨日我恰在衙署附近,他们二人逃跑,当街就把我抓走了,我招架不住,呼救不得,只能任他带我出城。”
她隐刘惮在马车上对她做的事情,淡淡阐述一个不算糟糕的事实。
黎昭文是一个值得袒露真心的人,她愿意告诉她任何事,但唯独这一桩,她不愿提及。
因为自尊心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