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引,暝夜说起过,成仙渡劫要经雷劫,天雷是天道所布。而凡世只有一个能通天召引天雷的人,那就是世尊明霜雪。夜孤月当时就觉得有这样通天的能为那还不横着走,遇见敌人就给他降一道天雷,明霜雪却只把它当成执行死刑的方式。
天雷比死可怕多了,死还会转生,被天雷殛顶,魂销魄散、难入轮回,不仅断其今生,还灭其来世。
“我就这一个儿子啊!我就这一个儿子!”黄秀瑶已是逼到极点的疯狂,死死抱住白成芳,尖声道:“我看谁敢动我儿子!”
“你不是还有女儿吗?”殷时月打断她的号哭,她身着殷红长袍,眉目如画,妆容明艳,珠光宝气衬着白皙肤色,雍容华贵地端坐,施施然道:“这么想要儿子,我拿儿子跟你换,我可很喜欢毓芷。”做出这种事来,不抓紧清理门户,还有脸喊冤求情,殷时月早看不下去了。
“谁要那个野种!”黄秀瑶破口大骂。
坐在尾席的二公子殷琉璃毫无反应,首席的殷夫人瞥一眼小儿子,讥讽道:“流云,看你天天不长进,我想把你换给人家,人家都嫌弃。再不好好用功,我也不要你了。”
猝不及防被娘数落了的君流云呆呆地低下头,有点儿窘迫。玉无棠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他捉住无棠的手,两人较起劲来,把刚刚的郁闷抛到了脑后。
君家世子君天云最讨厌别人冒犯他三弟,看了一眼无端被牵连的弟弟,顿时冷了脸:“黄夫人,注意言辞。白世子犯下大罪,理当处以极刑。”
白衔远和黄秀瑶现在哪有心情争执,现在得罪君家绝对是不智之举,但黄夫人已经接近癫狂,凄厉道:“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心疼!”
殷夫人端坐着,冷笑道:“我儿子要干下这种事情,我早大义灭亲清理门户了。”
仙使们拦人不住,黄秀瑶扑到儿子身上,叫声已经沙哑,她紧紧抱住儿子,仿佛要用自己抵挡即将到来的天雷:“我的儿啊,谁敢动你,就先杀了我!”
夜孤月抬眼:“也不是不可以。”
黄夫人愤怒地朝她一指,向仙宗百家呼吁:“诸位仙首就看着她发号施令?难道看她一个罪域邪魔欺负到我们宗头上吗?任由她撒泼?”
一身惹眼石榴红的殷琉璃掀起唇角:“黄夫人,不要转移话题。明明是苦主要求审判人渣,怎么到你嘴里,变成罪域和仙宗的矛盾了。除了白世子,也没听这位罪域之主说要审判仙宗的哪位啊。”
夜孤月看过去,这位君家二公子坐无坐相,单手搁在支起的膝上,一双勾人的凤眼,眉目自带一段讥诮,俊美得有点邪气。君家大公子、三公子有爹娘之貌,这位二公子只随娘,衣着举止有点离经叛道的意思。
夜孤月第一眼,觉得这人不讨厌。
她在这儿瞧人,云层上天雷滚滚,白衔远面目惨白,黄夫人已经疯了:“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货引诱我儿子!你要长什么仙骨!”
夜孤月挑起一边眉毛,饶有兴趣地看她要冲上台跟自己拼命。
近在眼前的黄色华服忽然不见了。夜孤月抬眼,看见台下结界外多了一道人影,终于安静了。
白尊大怒:“明霜雪!”
殷时月冷眼笑道:“白尊就干看着,非要等世尊出手?”这白衔远也真够假正经,自己端着,却放任夫人去闹,他估计心里巴不得夫人再出些丑,闹得再大些,闹到最后救下儿子吧。
黄夫人在外又扑腾又闹,又是撞结界,修士们几乎拉不住。夜孤月现在看出来,这道旁观席的结界是多么必要了。
明霜雪单手控雷阵,向她询问:“罪主,可否由我代为处决?”
“你来。”夜孤月打量着她道,“你信任我,我信任你。”对白家世子怎么死,她已经很无所谓了,她的心思全不在此处,她已经找到更好的方向了。
白衔远脸色乍变,云层上炽雷滚滚,紫云积沉,霎时满场敬畏,不由自主摆正坐姿,端正仪态,只有夜孤月还一手托腮,斜倚在御座上,冷眼看着雷云。
紫、赤两色的雷电交杂,笼罩在明法殿上空,炽亮银光耀得台上台下胆战心惊。全场寂静无声,夜孤月讨厌去看,忽然降下千万道炽白利剑,剑剑穿刺中央死囚,凄厉的惨叫回荡整个大殿,久久不息。仙宗修士都被这景象慑住,夜孤月嘴角勾起,津津有味地品尝复仇的快感,直到白成芳丝魂不剩,锁链猛地一空,吊悬着晃荡,审判台中央已空荡荡的。
仙盟三百年来不曾用天雷处决犯人,白衔远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儿子在天雷下哀嚎,直至化成一阵白烟,消失在眼前。透过空荡荡的锁链,那抹血红得意地高坐。
结界外的黄秀瑶早昏厥过去,被几个白家修士接住。
夜孤月挂着冷笑,满意地看了全场,天边昭阳明媚,猎猎衣摆飞在仙盟的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