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奶奶送进病房之后,医生嘱咐:“和病人说说话,千万别睡着,等麻醉劲儿过了就好了。晚上家属记得陪夜。”
“那个,医生,”顾寻北没忍住问,“会上止痛泵吗?刀口是不是会很痛?”
医生看了一下病床上的老人,没什么感情地说:“看情况吧。”
说完就从病房出去了。
“妈,我回来了。这次回来会一直待到您出院的,不会再累小北了,您放心。”顾建海谨遵医嘱,和病床上的老母亲说起话来。“您生我气没,这么些年我没回来。您可别气着,人医生好不容易给您缝合的伤口。”
“不……”病床上的老人支吾着吐出来个音节。
“什么?”
“不……不生气。”老人很费力地说。
顾建海一把年纪了,却在听清楚之后差点哭出来。
他轻轻攥住了母亲的手,手指不住摩挲那上面的皱纹和血管:“您儿子东山再起了,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公司,在香港,和外国人做生意。等您出院,您和小北都能过上好日子了。您想想等您病好了咱吃点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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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生赶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家属可以探视病人的时间。
他仰着脸望向灰色的隐没在黑夜之中高大的住院部,垂在身侧的手指被手机屏幕映亮。
傍晚那会儿,诸多打听后无果,裴安生收拾了一下自己,打算去赴约朋友举办的沙龙,转移一下注意力。
当然,顺便也是再去和那些他曾经瞧不上的谈恋爱的朋友取取经。
刚出门,他的手机响了。
一看到先是“‘超持久小处男’给你发来一条消息”,裴安生别扭地眨眨眼,还想假装没看到,再晾顾寻北一下。
你不理我,我还不理你咧。
两秒过后,他没忍住,点开了新消息提醒。
点开的同时他还在嘀咕:“我就看一眼,不回复……”
“复”字的音还没发全,话音就卡住了。
超持久小处男:“在医院。”
裴安生立马想起来之前刷到的各种关于大学生猝死的新闻,结合顾寻北这几天高强度学习工作的日常,他吓得半死:“卧槽,你怎么了?”
超持久小处男:“不是我。奶奶今天手术,下午没看手机。”
安生:“手术?什么手术?你奶奶生病了吗?”
超持久小处男:“胃癌。”
超持久小处男:“早期。手术顺利就没事。”
尽管顾寻北是这么说的,但是裴安生在得知他今晚要留在医院守夜的时候,还是要来了医院的地址。
沙龙什么的,谁爱去谁去吧。一万个爱情导师也不比心选男嘉宾本人更有价值。
驱车来医院的路上,裴安生也受到了白瓷的回复:“裴哥,北下午去医院了,他奶奶今天手术。”
裴安生闲的没事,和白瓷有一搭没一搭聊:“顾寻北奶奶生病?他和你们说过吗?”
“说过啊,阿北去酒吧上班就是因为要凑钱给奶奶做手术吧……诶,他没有和你讲吗?”
原来是这样吗?
他说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样一下子所有细枝末节都串联在一起了。
顾寻北明明有收入稳定的实习工作,也因为高学历而拥有光明的前景,而且他生活简约不铺张,既不是一个物欲很高的人,也不是一个浮躁的会耽溺于酒池肉林的人。
照理说他没有那么缺钱,可是他却去夜店,让自己那么累。
和那些习惯于出卖自己换取体面生活的男孩不一样,顾寻北总是对于收钱这件事表现出一些十分微妙的抵触,一开始裴安生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细究。
但现在这样一看,只是因为顾寻北本身很抗拒这种不够体面的赚钱方式。
可是因为亲人的性命攸关,他必须去这么做。毕竟也许没有什么比夜店当少爷来钱更快,还更能匹配上顾寻北那繁忙的日程的了。
就像他经常说的:出现问题,难道不应该去想解决方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