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架子也没有,见人聊上两句就开始称兄道弟,连人家家里的方言都一并学走了。
见到有竞技的,无论是摔跤还是射箭,必要上去凑凑热闹;
射箭十比十胜,角力十场八胜;
天赋异禀,学得又快,渐渐学了许多怪招奇招,输的越来越少。
其他人本道他是个家养的草包,还因为要假意奉承他而烦恼着,而今见他有真本事,也都接纳了当自己人。
杨荣清日常则打扮得像个书生,不往将士扎堆的地方去。
帝师代圣人赐下的软甲他一直贴身穿着,果然又软又薄,丝毫看不出来;
杨驻景对那把漆弓尚且没爱到这个程度,他却这么搞;
不知是为了体现对皇恩浩荡的感念,还是真怕出什么意外。
一得了空,杨荣清就往督军和特使那边凑,大概是因为都是读书人,能让他觉得亲近些。
白蓉镜荆中和见他年纪小,又是主帅的儿子,都爱护他,言语柔和可亲;
杨荣清也知道谦逊做人,少为这些大人们添麻烦——一时之间,竟交往的很是不错。
但朝廷派来的文官到底有正事要做,荆中和的算盘珠子都磨掉了三层漆,整天带着自己从户部组出来的那支小队伍东跑西颠。
白蓉镜也忙着和主帅副将等人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也没有多少时间指导他的文章。
没人能找的时候,杨荣清就安安静静在自己住处看书;
行军时也安安静静的,端正坐在马上,不急不缓,几乎让人想不起这个人。
宁蕖呢?
宁蕖在忙着放鸽子。
这一场仗还没打,却已特别的很。
普通人家道是杨国舅宝刀不老,为国出征;
朝中的风向却多以为杨国舅凶多吉少——宁蕖横想竖想也觉得说不通。
或是因为他在宫里消息更灵通些,有些事情在考虑的时候跳过去了,但……
一场对外的大战乃是国事,陛下怎么可能借此谋害忠臣;
更何况,还是先太后的胞兄,陛下自己的舅舅?
兵甲未动,军心就乱了,怎么能行?
这风向总让人觉得怪,觉得不合理。
若是有一人两人妖言惑众还则罢了,十几天攒下来,竟有许许多多朝臣都是这个态度。
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劲头,到底是哪来的?
就不能相信一下陛下对忠瑞侯府的信任吗?
所幸杨戎生作为主帅本人似乎倒是没有受到影响,相反,大军编队日益增加,都被治理规划得整整齐齐的;
不知是将士们心地纯粹还是如何,并不见有人受那些谣言的影响。
本不属京城统辖的地方军,编入队伍后也能很快适应,融入的很好。
看来参军的总归还是比外面人意志坚定些。
主帅的意志不动摇,军队里也就没事。
但话说回来,宁蕖自己判断没问题归一回事,还是要向京城回禀就是另一件事。
描述里不能掺个人情感,只能客观阐述,有许多标准;
譬如今日到了哪哪哪、收入粮草多少石、编入军队多少人、收集兵甲多少套……
他先写,还有白蓉镜的一封、荆中和的一封,三人勉强也算是互相监督;
再由专人负责缩写到一张小纸片上去,再上鸽子。
密信务必要简洁,不许多写什么奉承的套话。
否则哪一日墨水用多了,鸟飞起来就摇摇晃晃的,让人担心能不能安稳回去。
出来时带的鸽子多,越放越少,好在有些还能回来,权作补充。
除此之外,杨荣清未与宁蕖亲近的原因还有另外几点:
宁蕖确然有些文化,但还没到能和朝臣们谈诗论词的程度;
而且作为一个之前没怎么露过脸的高位太监,谁也摸不透他的底,更不敢随意套近乎;
最后一点则是——
无论怎么看,这位督军内侍似乎都与杨小侯爷亲近些。
譬如,半夜陪着杨小侯爷去砸其二弟的门……
哦,不是一起砸,是去劝。
只不过效果不甚显著,劝又劝不动,拉又拉不开,又担心把主帅叫来会出人命,只能僵着在旁边碎碎念。
可怜这位即将拿到大太监的拂尘,再度升官得势的掌印太监;
面对没喝酒却兴奋得像是耍酒疯的杨小侯爷,竟真真是手足无措。
难得驻扎在地方军营里,不必住帐篷而有屋子;杨驻景当夜敲起了阔别已久的门板,拎着一盒子点心,边敲边叫:
“荣清!开门!”
“我是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