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紧紧搂着怀中的男子,看着他痛苦的面容,揪心不已。
似是怕她担忧,对方很快闭了眼睛,不让她看清神色。直至月上柳梢,他才睁开眼睛,虽是面色疲惫,却目光清明,呼吸正常。
此时,更深露重,春寒料峭。柳依依的手脚都冻得有些麻木,可对方的额头和颈项间,却浮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从他衣领后方探进去一摸,单衣果然被汗濡得湿透,又被夜风浸得冰凉。
她不禁双目通红,只觉得胸口又开始抽疼。
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柳依依强忍着心中的怜惜与痛楚,背起风清扬,艰难地往杏花巷走去。
可走着走着,那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有一处却隐约闪烁着亮光,俨然是她要回去的方向。
她突然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便加快了脚步。
等距离杏花巷不过两个街口时,那跳跃的火光和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已然让她明白正发生着什么。
她心中突地生出一阵恐慌,又化做一股最后的力量,支撑着她飞奔至事发现场。
原本静谧祥和的杏花巷,此时已被熊熊大火裹挟,火势最大的一处却是巷尾的那处小院。
她骇得立马将背上之人放到一处空地上,穿过杂乱无章的救火人群,朝烟火滚滚的小院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乘风,顾姐姐,你们在哪儿?”
大火熊熊燃烧着,屋内却没有回应。
她又喊:“忠伯,顾安,你们应一声啊!”可还是无人应答。
她心下一慌,刚想往前再进一步,却被周围救火的百姓好心拦住:“这火太大了,不能进啊……”
柳依依心急如焚,提了水桶,往头上一浇,就想硬闯,却被一声熟悉的呼唤喊住了脚步。
“姐!”
她一回头,就看见熟悉的小小人影向自己跑来,后面还跟着几个身影。
“乘风,顾姐姐,忠伯。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柳依依不禁喜极而泣。
可随即,柳乘风便惊恐的大喊:“顾大哥还在里面!”
柳依依脸上的笑意堪堪僵住,往几人身后看去,的确没有顾安。
她刚想出声询问,却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还有人惊呼:“巡防营的官兵到了,我们有救了!”
领头的一骑冲到她身旁停住,一袭黑衣的男子翻身下马,身手利落,急急向她问道:“清扬呢?可是在屋里?”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待看清眼前之人,先是一呆,而后又满脸焦急:“谢公子?清扬没事,可顾安还在火里!”
谢云起刚舒展的眉头又猛得皱起,解了披风,用水淋湿,就往火场里冲。不过一会儿,就从烟火滚滚的院里抗出个人来。
顾安被平放在风清扬身旁的空地上,身上的衣衫被火星燎出许多破洞。脸上沾了黑灰,双眼紧闭着,面色泛青。
顾芷瞧着面上一沉,忙去探他的鼻息,又去触他的脉搏,最终无奈地摇摇头。
忠伯拄着的拐杖一松,身体一个趔趄,口中喃喃道:“怎么会,我们不过是出去吃顿饭,怎么就着火了呢?”
柳乘风猛地扑到顾安身上一通摇晃,痛哭流涕:“顾大哥,你醒醒,你快点醒过来啊!”
可无论他怎么晃动,地上的人始终没有半分动静。
柳依依心中一恸,也不禁抹起了眼泪。偏头看去,就见风清扬半靠在石柱上,不能动弹,双唇无声地翕合着,双眼赤红,泪流满面。
她悲痛不已,将人搂在怀中,遮住对方的双目,让他不要再看。
可视线虽能阻隔,悲伤却无法掐断,甚至连时间都不能停留。
一群人围绕在冰冷的尸体旁,枯坐了一夜。
大火早已被熄灭,太阳也已照常升起。独留下眼前的断壁残垣和哀伤不已的人群,昭示着昨夜发生的惨剧。
万幸的是,昨夜无风,又不算深夜,巡防营的官兵也来得及时,整条杏花巷,除去巷尾的两座宅院烧了个干净,其它院子虽有损毁,但还有修补的可能。
街上百姓偶有烧伤,但都及时跑了出来,只除了伤重未愈腿脚不便的顾安,被烧死在火场。
谢云起带领巡防营的士兵,将受伤的百姓送去了医馆,也为房屋损毁略重暂时无法居住的百姓安排了客栈。
原本繁杂喧闹的街道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巷尾处的几人停留在原地,仍不愿离去。
谢云起无法,只得劈手敲晕了风清扬,又命士兵将顾安的尸体送去了义庄,然后将另外几人接回了镇国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