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麻雀落下来时,阿婴猛地攥紧花颜的衣带。灰扑扑的小家伙蹦跳着啄食,黑豆似的眼珠滴溜溜转。花颜感觉怀里的女童变成只绷紧的弓,连忙按住她肩膀:"等它唤同伴。"
果然,不消半盏茶功夫,筛子底下聚了五六只麻雀。阿婴急得去扯绳子,花颜却扣住她手腕:"再等等。"话音未落,老槐树上突然掉下团雪块,惊得雀儿扑棱棱飞走大半。
"阿姐!"阿婴急得直跺脚,羊皮小靴陷进雪窝。花颜笑着替她拍去鬓角的雪,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炒熟的南瓜子香勾回两只贪嘴的麻雀,其中一只头顶还翘着撮白毛。
这次阿婴学乖了,屏着呼吸等麻雀全钻进筛底。花颜握着她的手缓缓拉绳,麻绳磨过树皮的沙沙声里,竹筛"啪"地扣下。阿婴欢呼着要冲过去,却被花颜一把捞住:"当心吓着它们。"
积雪映得女童双颊绯红,她趴在地上从缝隙往里瞧。那只白顶麻雀正扑腾着撞筛壁,细绒混着谷糠飞起来,在光束里跳着金色的舞。花颜摸出早备好的粗布口袋,示意阿婴撑开口子。
"要轻些。"她贴着女童的耳朵嘱咐,热气呵得阿婴直缩脖子。筛子掀起条缝的刹那,花颜的手快得像捕风的网,却只拢住把冰凉的空气。倒是阿婴胡乱一扑,竟用棉袄兜住了那只白顶麻雀。
小家伙在棉絮里拱成团毛球,阿婴捧着它逗了会儿,忽然把麻雀往花颜怀里塞:"阿姐你摸摸,它心跳得好快。"
日头爬到晾衣杆顶端时,那只麻雀终究被放走了。阿婴看着它消失在屋檐的阴影里,突然将冻僵的手塞进花颜掌心,"阿姐,明日我们还来?"
花颜低头替她焐手,发现女童的指甲缝里还藏着粒金黄的玉米碴。
雪又下了起来,盖住竹筛拖曳的痕迹。阿婴跑回屋取汤婆子的功夫,花颜偷偷往筛子底下多撒了把米。西窗上,女童昨日贴的窗花缺了个角,红纸屑落在雪地里,像极了那只麻雀头顶的白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