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裕最应着,手指摩挲着杯身的花纹。
“不过我也没想到那太子那么久还没醒。”
周歧不可置信:“所以……呢?”
裕最:“就被当成刺客抓进去了呗。”
周歧又一次不可置信地吸了口气。
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半晌,也不知如何出口。
一个精神有些问题的人,同一个没什么心眼的小厮。
能精准捡到一个下落不明的储君,要说没有裕最干预,那定是不可能的。
甚至有可能就连太子和李甚的遇刺,都是这家伙推动下的结果。
“你……”
周歧欲言又止后只剩一句:“你脑袋真的很多。”
不过周歧在试探性地询问能不能去看一眼后,他的脑袋也多了起来。
他没想到裕最会同意,并且还叫他帮忙带几句话。
周歧:“你怎么自己不去?”
裕最:“里面太脏了,这身衣服很贵。”
周歧想不明白脏和贵的联系在哪。
却也无暇多想。
他以一种被吓破胆的形式扛进了皇宫,甚至几次在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过,最后趁着间隙被扔进了重重守卫的牢狱。
而裕最来去无影,但走前还不忘给周歧找了个随随便便就会被人发现藏身之地。
仅仅是方才一路上在他耳边呼呼的风,都叫周歧至今未回过神来。
听着耳边在裕最走后进入牢狱的脚步声。
周歧真的全然确认,裕最在尊卑生死面前,完全是半点不在意的出山野人。
此刻想来,对方当时能受他威胁说出崔确二人的事情,大概也只是觉得这事无伤大雅,或是等得无聊,顺着周歧问话随口两句。
他躲藏在一堆杂物后,玄色的衣裳沾上泥垢。
但这未免太合理吧!???
如果连裕最这种无门无派的人都有这种能力,那这皇帝到底还有什么做的必要??
身侧传来铁链的声响,远处几声低语,在密闭的室内似就在周歧耳边。
周歧心中一紧,自动将呼吸放轻几分。
“蕙之。”
年轻的男声沉沉响起。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这处牢房只单独关押了季灵泽一人,压抑的空气在牢房中流转,过了许久,对面都没有回音。
“你可知你的任性妄为如今让家中处于何种境地?”男声又道,语气中似乎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爹自从得知你出事后日日未眠,家中无一人不是为你这事上下奔波!”
黑沉的牢狱回荡着男人的余音,但依旧无人答话。
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彰显其此时的愤怒,却不过须臾就被压下。
他沉声道:“你什么事情都随着你的性子来,你可有想过贵妃的处境?”
铁链叮当一声。
“你们不是早就想好了吗?”女子的声音沙哑,几日未开过口的声带紧得不像话。
“我倒是忘了,自请断亲可比你们私下决定更要彰显家中门面。”
男人呵道:“家中可从未如此,蕙之你怎可如此胡言…”
“单将阿姐送进宫中一事不已是如此吗!?”女子忽而喊道。
“自我娘死后你们这群人可有一天……”
“你们为何……”女子似是咬着泪道,却在几声颤音后将泪吞了回去,“呸!”
“你!!”男子呵道。
叮当作响铁链在空中发出嗡鸣。
下一瞬,有一声轻笑,猝然在狱中响起。
“季小姐此言差矣。”
声音传进周歧耳蜗刹那,一阵恶寒猛地从周歧脊椎钻入脑后。
呼吸停滞间,双膝开始抽抽发疼。
“贵妃所得是恩赐,福泽季府,你也自然有所得。”男人声音平稳,似是没有感情又似带着居高临下的笑意,“而你所说的,实在是不识好歹。”
不知是季灵泽不想回话,或是男人根本不等她回话。
又道:“季大人的话应该也谈完了?”
“是。”方才中气十足的男人谦卑应道。
脚步声渐起,离周歧愈发近时,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屏住呼吸。
昏暗的环境将周遭的声音放大数倍。
几人来时没太注意,如今神经紧绷后,不同的脚步声中似乎有……三个人?
还有一个是谁?
有汗从周歧额角滑下,口中干涩地快要渗出血来。
脚步声在他耳边时,一条腿却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
……完了。
周歧空白的大脑只余这一个念头,
眼珠子僵硬地往上移。
头顶是一双极其阴翳又熟悉的眼睛——
那险些将他耳朵撕下的老太监。
……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