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钰离开时,是故意不告诉棠惊雨的。
得知她把自己的名字忘个一干二净,他气得心肺都快爆炸了。
若不是在外头需要忍耐,他一定要她好看。
遁入人群时,他并没有马上去找那个推车货郎,而是盯着玩得正欢的棠惊雨,等着看她发现自己不见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不多时,他心满意足地看到——
各色花瓣飞漫间,缥缈香烟弥漫处,重重人潮汹涌中,她频频回头找他。
这就够了。
谢庭钰回来的时候,发现棠惊雨原先待在的地方尤为热闹。
谢庭钰看着梁昌瑜等三人说:“看来三位公子实在悠闲。这样,工部修缮祈年殿紧缺人手,不如我向周大人——”
“别别别!我们忙得很,我们可太忙了——”
梁昌瑜等三人原先还想看看好戏,被他一说急忙摆手摇头飞快地溜了。
谢庭钰随后看向贾文萱等三人,问:“你们在这儿又是做什么?”
贾文萱:“跟棠姑娘闲聊两句呗。”
谢庭钰:“哦?聊什么?”
“就,随便聊聊。”贾文萱稍微心虚地挪开目光。
莲生似憋着一肚子的话要说。
“说吧。”谢庭钰示意莲生开口。
莲生:“他们跟姑娘说您突然离开是因为她惹您生气,所以您不要她了。”
谢庭钰抬手抚摸棠惊雨的脸,问:“你信了?”
棠惊雨:“嗯。我确信。”
谢庭钰嗤笑出声。“你是该信。就你这样的榆木,修成再精巧的器物也卖不出去。”
棠惊雨:“无妨。就算劈了当柴火烧,那灰也吹不到你谢府。”
谢庭钰:“棠惊雨。”
棠惊雨摇摇头:“榆木没有耳朵,听不见。”
谢庭钰咬牙切齿地闭上眼,强忍怒意地深吸一口气。
没见过男女之间还能这样吵架,贾文萱、宋元仪和黎堂真三人面面相觑。
尤其看棠惊雨,突然像只漂亮的木偶被神仙吹了一口仙气似的,登时灵动鲜活起来。
谢庭钰重新睁开眼,将手上的香药手串给她戴好。
棠惊雨:“这是什么?”
谢庭钰:“香药手串。你手上这条是松木香。”
棠惊雨抬起手腕,低头去闻手串的香味。
“我手上的是芙蓉香。”谢庭钰抬起手腕凑到她的面前。
她低头去闻。
谢:“喜欢哪个?”
棠:“松木香。”
谢:“喜欢就好。”
棠:“大人刚刚就是去买手串?”
谢庭钰现在对称呼很敏感,闻言瞬间冷下脸:“你叫我什么?”
棠惊雨立即反应过来,不大适应地说:“庭……钰。”
他依旧不高兴。
她只好又换一个称呼:“玄之。”
他的脸色这才缓和,平淡地“嗯”了一声。
简短的对话,也没什么亲密接触,但他们之间就是有一种别人融不进去的情意。
贾文萱既不高兴也十分困惑,不明白这二人为何一阵不高兴又一阵高兴的。
难道这就是有情人吗?
贾文萱生了嫉妒心。
午后。
几位高官夫人一起安排的“浴佛夏日宴”,就在灵谷寺的后院开席,邀请了每一位前来灵谷寺祈愿的官员及其家眷。
谢庭钰与几位好友在一处玩,席间冯玉贞提议说要玩“斗草”。
谢庭钰笑问:“当真要玩儿?”
冯玉贞:“怎么不能玩儿?”
姜子良:“你怕输?还是怕棠姑娘输?”
“我是怕你们输到生气。”谢庭钰抬手摸摸棠惊雨的头,“‘斗草’,没人赢得过惊雨。”
冷山燕:“哟——你好大的口气啊。我来第一个。”
棠惊雨看着面前这一行人兴冲冲地俯身寻草,略微忐忑地问谢庭钰:“你如此夸下海口,万一我输了怎么办?”
谢庭钰看向眼前这位“斗草”打遍谢府无敌手的姑娘,宽慰似的轻抚她的后背。
“输了便输了。大不了我自罚三杯,让他们笑一笑就是了。”
“哇,大人好大牺牲哦。”
“你叫我什么。”
“……玄之。”
“你给我机灵点儿。”谢庭钰把耳朵凑过去,“再叫一声我听听。”
“不要。”
棠惊雨推开他,起身去寻草。
谢庭钰瞧着她忙碌的身影,边摇扇边笑。
桑桃探风回来,跟自家小姐说:“他们要玩‘斗草’,谢大人还说那位姑娘‘斗草’一绝。”
“嘁——”贾文萱不满地翻了一个白眼,“情人眼里出西施。”
桑桃:“小姐,我们要不要去凑热闹?”
贾文萱:“干吗不去?再找几位‘斗草’厉害的小姐一道去。这回,看我输不哭她。”
桑桃:“好嘞。”
等贾文萱领着一众小姊妹来到棠惊雨面前时,冯玉贞一众人等已经轮流输了一遍。
等到同样‘斗草’很厉害的黎堂真过来时,贾文萱一众人等也已经不信邪地轮流输了好几回。
贾文萱暗自咬牙地想:这厮怎么这么厉害?真是气死我了。
贾文萱给黎堂真戴高帽:“堂真,你不是号称玉京‘斗草’第一人吗?这要是输给她,那你可太丢脸了。”
“嗐——等着瞧。”黎堂真捋起袖子跃跃欲试,径直坐到棠惊雨面前的方凳上,拿起他精挑细选的草枝。
比试前,黎堂真特地看向谢庭钰,心高气傲地说:“老大,这我要是赢了,你不会要我好看吧?”
谢庭钰合扇敲了下手心,笑道:“你要是能赢,今年的酒钱我包了。”
“好!”黎堂真亢奋起来,“棠姑娘,这厢有礼了。”
棠惊雨只是微笑。
围在四周的公子小姐们都跟着兴奋地欢呼起来,悄悄赌谁赢谁输。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黎堂真惨败。
“这,这这,这不可能。”黎堂真难以置信地垂头看着手里断开两截的草枝,“再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