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言不发,默默盘算起什么,等到大臣们被皇帝这一声怒喝震得全闭上嘴,他才慢悠悠地开口:“父皇,依儿臣之见,和亲也不是不可为之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帝黑色一黑,冷冷问道。
太子又道:“方才宁将军也说,北旻并无开战之意,儿臣以为,北旻想要和亲为的不过是想多口喘息的机会。而我们也是一样,连年开战,北境除了拓羽军所辖的池州,其余州府兵力也确需时间来调整,此时开战并非良策。既然他们想和亲,我们不妨也顺他们的意,促成这桩婚事,为北境争取更多时间。”
“他要的又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郯国女子,他要的可是郯国公主,燮儿,你是准备将你的亲妹妹嫁到那种地方去?”皇帝秦征胸口一堵,连嗓音也沙哑了几分。
秦征偏疼五公主,将她视为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却早早忘了他还有个与五公主年岁相仿的六公主,此刻一时心急,只道太子指的是五公主华阳,顿时一肚子怨气。
太子微微一笑:“父皇您忘了,六公主青莩已过十七,让她去和亲,不是正好?”
皇帝一听,顿时开朗几分,他一拍大腿,也笑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她了,也罢,能为大郯去和亲,也是她的荣幸。此事,我看可行,诸位爱卿......”
“不可!”
堂上静谧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暴怒,众人纷纷抬眼看去,却见站得笔直的萧丞相正满脸严肃,怒目铮铮地盯着天子。
秦征面色一滞,缓缓靠回龙椅,道:“为何不可?”
萧相冷笑一声:“六公主殿下未曾受过大郯庇佑,何辜要为大郯送死?”
“萧相公这是何意?!青莩身为大郯的公主,如何未受到大郯庇护?”秦征几分怒色上头,耐着性子问道。
萧丞相道:“回圣上,就在昨日的七夕宫宴,微臣就亲眼目睹五殿下不顾人伦,当街罚跪六殿下,可想而知,她在宫中是如何作威作福,如何欺压六殿下的!”
说罢,他又转向身后的众位大臣:“诸位大人,昨日之情形你们也都看到了,你们觉得六殿下该去和亲吗?”
众臣语塞,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声。
萧丞相转脸看向宁淮川,只见他也正向他投来个钦佩的眼神。
宁淮川上前一步,道:“回圣上,微臣可以证明,六殿下的确经常受到五殿下欺压,光是我便遇到过两回。微臣以为,送六殿下去和亲,有损我大郯颜面。”
太子拧起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就是姐妹间一些小打小闹,二位大人严重了。再说,除了青莩,还有谁能去和亲呢?”
萧丞相接过话音道:“太子殿下此话差矣,老夫活了这么些年还未曾见过哪家姐妹小打小闹,能叫自己妹妹当街罚跪的!实在是张狂至极,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今日老臣本就是要启奏圣上,重重责罚于她,现下北旻忽然要求和亲,我看,天不怕地不怕的五殿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放肆!”龙椅上的秦征抄起案上一方砚台,便朝他的脚下砸去,“五殿下何等尊贵,岂能委身北旻那蛮子,你这个老匹夫,是想要我儿性命?!”
“那送六殿下过去,不也是要了她的性命吗?”萧丞相面不改色,“北旻奴蛮何等残暴,此番提出和亲不过是为了我朝的物产,难道圣上就不能替六殿下想想她的处境?她嫁过去,与死何异?”
秦征一时缄默,无法反驳,顿了顿才放缓音调道:“此事朕会再考虑考虑,众卿都先下去罢。”
“圣上!微臣还没有说完。”萧丞相正色道:“和亲之事可以再议,但如何处罚五殿下的事,今日便可有个定论。”
“处罚?处罚什么?”秦征不悦道。
“五殿下干犯律法,应当惩处,还望圣上不要徇私。”
秦征:“呵,萧谓,朕念在你为大郯立下过汗马功劳不与你计较,你倒是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好啊,那你说说,要如何处罚华阳?”
“褫夺封号,回宫思过,出嫁之前不得出宫,并向六殿下与昨日一同受辱的宁夫人当面赔礼道歉。”
方才他们只说了华阳欺负六公主的事,直到此刻秦征才得知,昨日华阳除了六公主,竟还让宁淮川的新妇受辱,秦征顿觉有些不知所措。宁淮川手握拓羽军,是大郯最雄壮的一支军队,也是制约北旻最重要的力量,刚才他未点出华阳与自家夫人的事,倒让他现在有些下不来台。
看来不罚华阳不好收场,他想了想,叹口气道:“也罢,既是华阳有错在先,朕就先罚她回宫禁足思过,再让她手书一封致歉信向她们赔罪。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朕累了,众卿退下吧。”
萧相公显然并不满意这个结果,正要再度发言,始终未说过话的英王和宁淮川齐齐向他使了个眼神,他才愤愤地作罢,转身出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