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墨抬脚走了进去。
休息室里灯火明亮,他环顾一圈,唯独不见闻铮的身影。
“闻先生?”
无人应答。
“闻铮!”宋初墨提高音量叫道,仍旧没有回应。
他有些气恼地想,对方果然是在故意为难自己。
正在此时,“啪”的一声,屋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
宋初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神情紧绷地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才适应房间里极为黯淡的光线。
难道是跳闸了?
宋初墨凭借记忆跌跌撞撞地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就在他试图摸索着寻找开关时,指尖倏然触碰到一片温热,惊恐的叫声刚刚出口,他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同一时刻,他的鼻尖嗅到了熟悉的木质调香水味。
“乖,别怕,应该是临时停电了。”
宋初墨的眼眶瞬间变得酸涩起来,他已经太久、太久没和男人这样亲密地拥抱过了。
见宋初墨不说话,闻铮以为他还在害怕,不禁越发放轻了声音,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
宋初墨难过地闭上眼睛,努力抑制回抱住男人的冲动,试图挣脱开,可他那点力气对闻铮来说压根不够看,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再度搂回了怀中。
“乖一点,不要乱动,跟我走。”闻铮明显对房间内的布局极为熟悉,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也如履平地。
宋初墨被闻铮搂在怀里,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在休息室里穿行,他的脸颊几乎贴着男人结实的胸膛。
宋初墨安静地听着胸腔深处传来的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的跳动声,只觉得从未有过像此刻一样的安心。
他忽然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和反抗。
就让他最后再沉溺一次吧。
最后一次。
今天过后,他和闻铮就不再是夫妻关系,而是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想到这里,宋初墨无意识地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男人温暖的胸膛。
闻铮的呼吸猛地一滞,薄唇开合数次,最后只是伸手揉了揉宋初墨柔软的黑发,近乎温柔地说:“马上就到了。”
宋初墨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大概人在昏暗的环境中更容易脆弱和心软。
他心中甚至生出了就让时间永恒停在这一刻的想法,没有争吵、没有伤害、没有工作,也没有其余任何的人或者事,只有他和闻铮。
但休息室不过几十平,走得再慢,终有到头的时候。
“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下,我去点个蜡烛。”
宋初墨察觉到自己似乎坐在茶水室的椅子上,鼻端还隐约嗅到了一阵浅淡的食物香气。他无声地看着身旁的黑影走开,在一旁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一束颤颤悠悠的烛光在漆黑的房间里亮起,很快,第二束烛光也亮了起来。
明亮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也结束了宋初墨不切实际的幻想。
梦醒了。
他眼中的脆弱、留恋和温情一点点消失,最后全部化作了平静无波。
闻铮在晃动的烛火中抬眸看向宋初墨,却在看到对方平静的神情时不由一怔,他下意识想去牵宋初墨的手:“抱歉,吓到你了?”
宋初墨不着痕迹地避开,摇头道:“没关系。”
闻铮的手在空中僵持了片刻才慢慢收回去。
宋初墨错开闻铮那似有温度的目光:“对了——”
闻铮倏然打断他:“下午太忙,我还没吃晚饭,介不介意先陪我一起吃顿饭?”
宋初墨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餐桌,这才发现水晶烛台旁放着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旁边还赫然罩着好几个保温罩。
宋初墨心头闪过一抹异样的感觉,他反问:“闻先生不是说自己公务繁忙吗,怎么还有空准备如此精致的烛光晚餐?”
闻铮揭开保温罩的动作停顿半秒,他偏头看向宋初墨,语气低沉:“似乎婚后一直是你在准备晚餐,临别了,我多费些时间也是应该的。”
听男人这话,是真的同意要跟他离婚了,宋初墨应该是高兴的,可他尝试良久,也只是让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僵硬弧度。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闻铮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至少,我们那些甜蜜的回忆和过往,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吗?”
宋初墨的唇角瞬间拉平,他微微仰头看着闻铮,倏地释然道:“是。”
保温罩掀开后露出呈现美拉德效应的菲力牛排和摆盘精致的点心。
散伙饭。
宋初墨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个词来。
他沉默地在领口佩戴好餐巾,拿起刀叉,正要切煎好的牛排,对面的男人却不由分说地接了过去。
宋初墨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男人却半垂着眼睛,拿起刀叉,动作迅速而又不失优雅地切起来,外表微微焦黄的牛排被规整地切成便于入口的尺寸,刀锋落下之处,浓郁的汁水缓缓流了出来,整齐的切面展现出诱人的粉红色和完美的纹理。
“牛排是你喜欢的七分熟,吃吧。”闻铮缓缓将陶瓷盘推到宋初墨面前。
宋初墨垂眸看着眼前切好的牛排,心中已然乱做一团麻。
他忍不住想要质问男人,为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用虚情假意和糖衣炮弹来扰乱他的心绪?
大家吃完这顿饭,就各奔东西、一拍两散,不好吗?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正如男人所说,也许这是他们之间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没必要闹得那么不愉快,三年的婚姻,总该有个体面的结局。
宋初墨放下刀叉,拿起桌上已经开好的葡萄酒,主动给自己和闻铮的酒杯分别倒上。
玻璃杯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宋初墨举着高脚杯,脸上挂着极其浅淡的笑容:“闻先生,谢谢。”说完便自顾自地仰头喝了一口。
闻铮盯着青年仰头时露出的那截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喉结倏然滚动,只觉一阵强烈的渴意从心底深处蔓延到了喉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