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提及的魏国公神情如遭雷击,反应过来后,心里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可也知道,这是唯一一个救他这个孙子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 ,他倒是不能不试,他魏家子嗣单薄,这一辈,也就魏光最为出色,如何能不保他?
就算不救他,魏光到底是出身魏家,他若是入了牢狱,不用打就什么都招了,魏家也不能逃脱,不如他主动说,还能有个将功折罪的可能。
“陛下,是老臣愚钝。”魏国公在魏光期盼的眼神里蹲下身子行礼,“不瞒陛下,宋鹤的这个名额和文章,老臣是花了重金得来的。”
“魏国公!”林言璋眼看他们呢一个个的其它于不顾,气的满面通红,上前一把揪住魏国公的领子,“你为何要诬陷我?”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二人撕扯在一起,像是打了起来的,朝臣们赶忙将人拉开,林言璋还是双目猩红,颤抖着身躯,嘴里一直在说自己冤枉。
这种狗咬狗的场面,看的人属实是舒心。
魏国公看到皇帝的眼中有了些许的不耐烦,他理了理被林言璋抓皱的袖子,铁了心的要护自己的孙子。
“陛下,老臣教孙无方,有罪,愿意将我魏家的账簿奉上,是否有贿赂林相大人,一看便知。”
这一出反转倒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皇帝在上方,以一个审判者的角度往下看去,漆黑的瞳仁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周家结束后,朝堂局势都分外紧张,若是贸然对魏家施以重刑罚,难免会引发不满。
“传令下去,林言璋涉嫌扰乱科举案,从中谋取私利,押入大牢,林府上下所有门客以及幕僚,皆由尤司执掌手一个个的审,若证据确凿,生杀之权交由你,你依法查办即可。”
尤辜雪拱手道:“是。”
皇帝说到这,又看了一眼魏光,眼底厌恶之色明显,“魏国公行贿赂在前,念其年岁已高,降为县公,魏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流放崖州,无诏不得回城。”
崖州?
那可是最偏远的地方,天涯海角也莫过于此了,可魏光也不得不接受,这也是最好的安排了。
林言璋则是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皇帝一道道的命令颁布下来,他的脸色由灰变白,耳朵里嗡声一片,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
考院的事情多到繁杂,科考还未整改之前,其实评卷工作倒也不算多繁琐,可自从实行了糊名誊录以后,燕熹发现,他带来的书,压根没有看的机会。
燕熹从卯时评卷到酉时结束,总算能明白为何会学堂的教书先生,面红耳赤的跳脚,指着一些学生让其回家养猪。
有些文章看了,他都觉得污了眼睛。
等夜晚歇息的时候,余旧已经在房中等候多时了,看见燕熹后,给他满上了茶水。
“东家,事情结束了。”余旧倒完茶水,立在一旁,讲述着白天的事,“魏国公被贬为县公,魏光流放崖州,至于林言璋,皇帝交给了四小姐彻查,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了。”
燕熹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大仇得报,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开心,反而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
他之所以走到现在,凭借的都是对于林言璋的满腔恨意,现在事情快要了解了,他好像一时间没了方向。
“外面可有什么风声?”
“有。”说到这,余旧的眼角眉梢挂上了些笑意,“宋鹤得以清白,让那些寒门子弟的士气更加高涨了,来年的科考人数,足足添了一倍不止,四小姐的名声,也更响了。”
燕熹垂眸轻笑了一声,按照他以往的做法,林言璋早就该毙命了,还费劲的去查什么罪证?
他的时间宝贵,不想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可尤辜雪非说名声大于天,做事要讲证据,既然她那么喜欢查,索性就把这件事丢给了她。
做官嘛,有功绩有名声才好立足。
也算是他送她的一个立身于官场的机会。
自此之后,相信也无人会觉得她一个女司执只是个花架子了。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余旧的声音把燕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询问道:“什么?”
“四小姐抓到那六个主审官时,不着急审问,而是去了一趟林相府,除了气到了林言璋以外,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在余旧看来,尤辜雪去林相府这一件事,完全是多余的,总归回来就是要审考官的,何苦非要跑那一趟?
这件事他倒是不知道,燕熹疑惑道:“她去了林相府?”
“是的。”
余旧把尤辜雪在林相府里,是怎么怼林言璋的,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个干净,越说越发现不对劲,说到一半,他自己就停下了,恍然大悟。
尤辜雪是在给燕熹出气。
所以才会在一切都稳妥了后,主动去气一气林言璋,可没有想过林言璋居然想要用燕熹的秘密去威胁她,让尤辜雪反将了一军。
燕熹的手指缓慢的摩挲着茶杯口,深邃的眉眼垂下,看不见其中的情绪,可余旧跟了他许久,细细分辨下能看得出来,他的唇角是带着弧度的。
尤辜雪……
“算她懂得知恩图报。”燕熹淡笑一声,随即又收起了笑意,摘下扳指,对着桌上的烛火眯起眼眸,声音陡然变冷,“你说,林言璋见了我,会是什么反应?”
会害怕吗?
烛火透过扳指,碧绿透彻,宛如幽深的湖底,而那扳指的内环上刻有一双慈祥的佛目,笑看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