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莫士元又问,“圣上与庆王这几日每日都过来吗?”
嬷嬷细想了一下,“圣上对老爷的身体很是关切,还派了两个太医在府里守着。庆王殿下也每回都跟圣上过来,送了很多补品过来。”
莫士元点点头,“我知晓了,你先出去吧。”
他坐在西侧院的院子中,静候圣上和庆王离开。
没过多久,便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人声。圣上和庆王从正院离开,走到了府中的花园附近。
莫士元隔着重重树影一睹天颜,圣上今年不过十六,看上去丰神俊朗,只是眉宇之间有些忧色。
而站在圣上身后的庆王,已是不惑之年,他乃圣上的亲叔父,二人一边从花园穿过,一边低声交谈,身旁的内侍将周遭围得密不透风,而李府的下人都不敢抬头张望,全都低下了头。
“我看庆王倒比前些年见到的憔悴了许多。”
莫士元的目光一直紧追在庆王的身上,直至二位贵客走出李府的大门。
石爽应道,“庆王世子生性顽劣,怕是让庆王很是烦忧,前阵子还听闻世子离家出走,庆王在城中广派人手寻觅,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莫士元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去往正院。
李福全刚服了药准备睡下,听见莫士元回来了,便马上差人将院内的人都打发了,只留了几个心腹在旁。
莫士元蹑手蹑脚迈过门槛,轻声道:“父亲,不肖子回来了。”
他在李福全床前跪下,双目含泪,李福全缓缓伸出手攀在他的肩膀上,“你……你怎么回来了?”
“如今我们家正在风口浪尖之上,你、你真是胡闹!”
李福全说话含糊不清,莫士元低头俯身,才得以明白他在说什么。
莫士元拿起一旁的手帕,给李福全擦干净嘴边的口涎,“父亲,如今家中出事,您又生了病,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李福全挣扎着要起身,莫士元轻轻将人扶了起来,又在他背后放了两个软垫,才坐在床边。
“唉,若是你大哥有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莫士元抓住李福全颤抖的手,“父亲,柯大哥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御史说的可是真的?”
他把石爽先头拜托自己去找吴珉要万民书一事说了出来,“当时我并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故而便没有听石爽所言,还请父亲责罚。”
李福全听后沉默了一会,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他做出这些事,实在是令我太失望了,从今往后,我便当李家没有这个人。”
“那……圣上可会因为此事怪罪到父亲身上?”
“我如今也老了,圣上想要怎么看我,我也顾不得了。”李福全猛得咳嗽起来,好一会才止住咳嗽。
他轻抚莫士元的发顶,“家里这么多人,也只有你亲自回来看我了。”
“其他兄长要事缠身,才走不开的,”莫士元安慰道,“如今看见父亲无碍,我也算是放下心了。”
李福全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一边打量他一边温声笑道:“现在想来,当初让你去永清县确实是委屈你了,等我病好后,会向圣上举荐你,你也是时候要回到京城了。”
莫士元连忙跪下,“父亲,我少不经事,如何能担得起大任,还是得在永清县再磨练一番。”
“好了,我只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何必如此紧张,”李福全轻咳几声,“此事日后再议吧。”
莫士元依旧跪着不敢动,“父亲,儿子伺候您歇息吧。”
李福全点点头,躺回了床上,“你的心意我明白,只不过如今许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府上,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儿子晓得了。”
就算李福全不提,莫士元也没打算在府里长留,除却身份不便之外,他还记着在冬至前赶回去,跟武德司的人一起过节。
回到西侧院,石爽递上一个木盒,“公子,这是老爷的医案。”
莫士元点点头,“如今京城里头的姑娘们都喜欢什么东西?”
石爽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沉思半晌道,“天工阁的绣品,王家胭脂铺的玉女桃花粉都很受欢迎,不过最紧俏的当属从大食运来的蔷薇水,据说洒在衣服上,十步开外都能闻到香味。”
“那你都买回来吧,我打算今夜就回永清县,你买好之后,在城门口等我就好。”
石爽应声离去。
莫士元等石爽离开后,将木盒中的医案都拿出来研究。方才在正院,他暗自摸了一把李福全的脉搏,又留心观察其气色,配合这医案来看,李福全确实是中了风疾,并非装病。
只是莫士元觉得,李福全这病也来得太过及时了些。如今他也不知,李福全究竟是否早就知晓柯闻所犯下的事。
他垂下眼帘,强迫自己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注定是一个无解的谜题,而如今的自己即便真的知道了答案,也是无能为力。
莫士元的脑海中闪回方才瞥见的那一幕,想起方才庆王站在树下,言笑晏晏的模样,心中便升起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