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下，唯有谢瑛勾起唇角，他似乎并不在意虞鸢的选择，甚至带了些愉悦的对身边扣押他的苏罗道：“看好了，你家太子妃，马上就要变成和本王一样的人了。”

苏罗脸上带着白羽面具，教人看不清神情，只听得一声冷哼。

谢瑛失笑：“怎么，不信啊？这种感觉……没有人比本王更为清楚，她别无选择。不过她方才指责本王一通，如今却要和本王做出相同的事，怎么不算命运使然，口不对心呢？”

苏罗没再搭理他，手中暗暗使了劲，将他压得更紧了些。

虞鸢还是走到金殿了。

她抬起手，湛蓝色的内力在剑尖汇集，沙漠粗糙的风吹起她的发丝，也让人看清此刻，她面上冰冷的神情。

萦月入怀，清辉在侧，沧澜皆惊。

回南城的百姓们不识得流光三式，但他们能分辨出剑光之下，那股死亡近在眉睫的威压。

不少人已经闭上了眼，等待剑光落下，斩断他们的头颅，也有人呜呜咽咽，哭自己，哭回南城，哭身在白楼不能自己的前半生，哭刚有转机又要随生命消逝的自由。

但是没有。

半晌后，众人均讶异地发现自己还活着，虞鸢那三剑，剑罡轻柔拂过下首的每位百姓，最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斩向了金殿。

城主府的匾额，琉璃的砖瓦，宝石砌成的王座，都在势不可挡的剑光下轰然倒塌。

观天地，见众生，得此剑。

虞鸢出剑时想了很多。谢微这一路上话都不多，却总能在她需要时施以援手，而她来去匆匆，甚至没有去仔细看过，相别一年，谢微如今该是什么样的性子。

他好像一直在学着她喜欢的模样，无论是从前的风流潋滟，还是这一段路的清冷温柔。而她给他的反馈太少了，少到谢微骤然出事，她才恍然惊觉。

她突然很怀念，在绿洲时那个温暖的拥抱。

但她面上一丝情绪也没有表露出来，蹲下身抱起谢微，对身旁等待的飞羽将说：

“走吧。”

她点了谢微心上大穴，若能三日内见到姬苍生，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她一刻也等不得了。

回南城的主干道上，人群挤挤攘攘，好似惊魂未定，却又自发地为飞羽卫开出一条道来。

这一系列变故如电光石火，也许人们还不能完全领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心中，却又都心心相印般地清楚：

那些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一步，终生困顿不得出的日子，都随着金殿的坍塌，一去不返了。

谢瑛也不笑了，沉下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妃！”

不远处传来少女的呼声。

白衣的城主喊住她，从坍塌的王座下取出一瓣莲花，示意她过来。

“他所中之毒名为九瓣莲，毒性如莲花脉络交织入肺腑，乃世间奇毒，我这瓣花是昔年师父所留，恰巧取自九瓣莲心处，但也仅能压制住毒性半月。

“九瓣莲我于毒经上见过，解药今已失传，若要救，只能往域外去寻，相传域外海上，有荒冢与鲛人，鲛人泪可解百毒。”

谢鱼捧着莲花瓣，缓声道。

虞鸢走近了接过花，确认并无问题后向她道谢：“……多谢。”

谢鱼释然地笑了笑：“出于私心我不想救他，但这份劫难，说到底是因为我。至此以后，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沙漠的日光热烈地照耀在城池的上空，仍是少女模样的谢鱼扯下了头上的桂冠，最后一次俯身亲吻了自己的爱人。

她说：“再见啦，谢秋逢。这次的路，没有我陪你，也没有你陪我了。

“我仍不知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也许不久以后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重逢，但至少现在，我想去看一看……沙洲外面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