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别喝。”燕临溪的传音咒像支利箭穿透玉符。

伊介指尖的茶盏刚触及嘴唇，便丝滑地放下了。他看着段栖落下的白子压中棋盘星位，游若无其事地将茶盏推回原处，“段兄这招... 颇似当年灵霄阁旧址的布局。”

是那个被他砍成旧址的地方。

忽然听见 "咔嚓" 轻响，小机关被触发了，里面装着的蚀骨液整瓶砸向树根。"哗啦" 声中，粉色花雨骤然转白。

燕临溪眼睁睁看着那些会勾起恐惧的虫子随着花瓣尽数落下，丐子给的虫的品质还是太好了。

段栖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飘落的 "雪花"，毫无防备，立即中招。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恐惧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们淹没，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来，滑落到躺椅上，被迫开始晒太阳睡大觉。

伊介指尖凝出剑意骤然消散，墨色雾气从袖口涌出，瞬间染黑了半片衣襟。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又回到了那个无能为力的过去。

燕临溪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踩断了枯枝，发出 "喀嚓" 脆响，却被段栖的呜咽声盖过，那人正蜷缩在摇椅上，指甲深深抠进檀木扶手，咳出血沫。

“醒醒！”燕临溪的手掌拍在江浔脸上，发出 "啪" 的脆响，接着传来了充满节奏感的"啪""啪""啪""啪"......可尽管把这人的脸都打肿了，他还是没有醒来。

小家伙摸出储物戒里面的解毒丹，塞进段栖嘴里，却被对方吐了出来，混着胆汁的酸臭喷在他手背上。

真该死啊，丐某人，给的道具根本是冲着让人死，去的。

燕临溪与丐子的玉符同时亮了起来，但对面只有兵器交鸣的杂音，没有半字回应。他看着躺在地上的段栖和江浔，又看了看陷入幻境的伊介，干脆掏出一张小桌子，边吃边喝，等着他们醒过来。

伊介的黑发不知何时已沾满白霜。

燕临溪早已跪在他身旁，看着那些黑气如活物般吞噬青草，所过之处，叶片瞬间蜷曲成灰。他扯开师父的衣领，露出心口狰狞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死气从心底流出。

“丐子！”燕临溪的传音咒带着哭腔，玉符在掌心发烫。

终于，杂音中挤出几个咬牙切齿的字，“小比噶，搞什么，有事快说，我忙着......”话音未落便被刀剑相击的锐响切断。

段栖与江浔在不知何时从幻境中醒了过来，江浔推着段栖的躺椅就往外面跑。阵法在此时轰然启动，结界将整个院子裹成茧。

燕临溪穿着血影楼的衣服，在这慌乱的场景中，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他站在那里，试图帮他把周围的死气燃烧掉。他的双手不断地挥舞着，努力地驱散着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气。

丐子的嗤笑混着兵器入肉的闷响从符中渗出，“你想杀了你师父吗？他经不起任何问心的考验，他早就死在了十二岁那年。”

“你何苦拽着具空壳子不放。”

燕临溪攥着玉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缝间漏出的冷汗滴在青石板上，瞬间被伊介周身翻涌的死气蒸干，“少废话！怎么办？”

“应该是被弄得触发了生死玄劫，这时他会产生的无边死气会燃烧生机，如果想死的能慢点，就多喝幽冥水。”

丐子的声音突然被利刃割裂般的锐响打断，再开口时竟带了几分喘息，“金乌之火能焚魂，你拿自己当炉子试一试？”

燕临溪没答话，他望着伊介心口蔓延的青黑死气，金乌妖身的羽翼在身后轰然展开，他的妖身本能地渴求阳光，却硬生生将羽翼转向地面，用最炽热的腹羽贴着师父冰凉的掌心。

天骄大赛上的那具身体被收了回来，台上只留下一套血影楼的衣服。众人看到这一幕，有些震惊，但是很快就认为是血影楼的人去做任务了，并没有多想。

神预见状也不顾大赛，猛地转身去找丐子了。

燕临溪却感觉不到外界的骚动，气海被强行灌入的灵气撑得剧痛，每颗丹药下肚都像吞了团火，烧得喉管发苦。伊介产生的死气越来越浓，纵使他拼尽全力也吸收不了。

“丐子，生死玄劫的死气会产生这么多的吗？”若所有人都是如此，燕临溪根本不敢想象人族之人是如何度过这劫难的。

“那就是你师父不想活了，所以死气才会除不尽。只要求生，就能产生生气抵消死气。”

“还有一个办法，小比噶，你可以强行结丹。”

“不论后果地将把气海填满，度三九天劫，用雷劫驱散死气。”

“这样真的可以吗，师父在我渡劫范围。”燕临溪有些担忧，父皇告诉过他，渡劫只能靠自己，渡劫范围内不能有任何外人。

“雷劫范围？”丐子的冷笑里混着铁锈味，“就是要他在雷劫范围内，才能将你的三九天劫升为......我劝你别干没意义的事情，你师父本就是要死之人。”

“知道了。”燕临溪回答后，毫不犹豫地切断了玉牌与外界的联系。

他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储物戒指，这是伊介送他的第一件礼物，里面是筑基到化神能用到的所有丹药。师父毫无准备的渡劫本身就是他害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师父死的，就算是拼命。

灵气在气海轰然炸开的刹那，燕临溪听见自己的骨骼发出 "咔嚓" 轻响。他强撑着跪坐起来，将最后十颗结金丹塞进嘴里，任由无属性灵气如洪水般冲垮经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体学会了麻木，疼痛似乎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他甚至能一心四用，去抵抗死气。

伊介的死气突然剧烈翻涌，凝成黑雾状的人形轮廓，那影子抬手抚向燕临溪的脸，却在触及金乌之火的瞬间灰飞烟灭。

最后一缕灵气在气海凝成琥珀色液滴，天际的劫云已压得人喘不过气。

燕临溪望着云层中翻涌的紫色电弧，忽然想起在玄云山剑坪的雷雨天里，封煜说 "雷是天给剑修的试金石"，此刻他却要拿自己的神魂做这试金石。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用翅膀卷起伊介，将师父的脸埋进自己最柔软的翎羽里，任由后续的雷劫劈在背上，烧得羽毛簌簌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