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
薛太医艰难的喘着气,眼皮沉重得像是吊了千斤坠,却仍在失去意识前死死攥住他的衣领。
“我……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
未尽的话渐渐化作一声沉重的喘息,那枯瘦的手,终于无力的顺着儿子的衣服滑落。
殿内一片死寂。
薛琳琅垂眸望着父亲,半晌后,淡淡的朝殿外开口:“来人。”
两名小太监应声进来,看到这一幕,慌忙又低下头。
“薛太医年迈体弱,一时劳累昏厥。”薛琳琅语气平静,吩咐道:“送回御医属,好生照料。”
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也不敢多问,急忙上前搀扶过薛太医,朝着殿外走去。
薛琳琅静静地目送他们离开,待殿门在眼前缓缓合上,这才转过身,迈着沉稳的步伐,朝着内殿走去。
内殿中,药香沉沉。
薛琳琅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捏住纱帐一角,缓缓掀起。
六皇子沈玉笙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纤弱的身子深深的陷在锦被里,就像一只被囚困于云中的飞鸟,脆弱而又惹人怜惜。
薛琳琅那一贯冷峻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疼惜,仿佛眼前之人是他心尖上最最珍贵的宝物。
一时间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还记得,那年八岁,他第一次随父亲入宫,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
苍白的小脸上毫无血色,浑身上下仿佛没有一丝生气,就连呼吸都轻得几不可闻。
父亲为他施针时,不小心扎痛了他,皇上顿时龙颜大怒,厉声呵斥父亲。
他永远忘不了,父亲是如何跪伏在那年轻帝王的脚下,颤抖着,哽咽着,卑微的祈求饶恕,那模样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从此后,他便恨透了那个孩子。
再后来,父亲施针时总是格外谨慎,再不敢出过一丝差错。
时光悠悠流转,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可恨意并未随之淡去,反而像是一粒种子,在他心中渐渐生根发芽。
直到有一天,父亲再次施针时,他无意间瞥见那孩子紧紧的攥着被角,小小的手因用力而指尖泛白,嘴唇也被咬得毫无血色。
刹那间,眼中的恨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怜惜,带着一丝病态的执着,深深的望向那孩子。
这脆弱的,可怜的,轻易便能决定他们父子命运的孩子,单薄的身子陷在棉被中不停的颤抖,可却始终一声不吭。
从那一刻起,他心疼这个孩子,胜过心疼他自己。
“殿下,别怕,琳琅会保护您。”
薛琳琅无比虔诚的在床边跪下,缓缓的伸出手,将指尖搭在小殿下的手腕上,细细的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