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雨夜。
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划破夜空,阮喻之梦中惊醒,猛的从床上弹坐起来,单薄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两天,他满脑子都是寻找火赤练的事,以至于梦里都在被毒蛇围攻。
回想起那蠕动缠绕的蛇身,冰凉滑腻的鳞片,还有那嘶嘶吞吐的信子。阮喻之不禁一阵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全身。
他深吸了几口气,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刚准备重新躺下。忽然间,一道黑影迅速从窗外闪过!
“谁?”
阮喻之瞳孔一缩,顿时困意全无,双眼警惕地盯着窗外,右手已不动声色的探入枕下。
就在指尖触及匕首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公子,是我。”
阮喻之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急忙掀开被子跳下床,从架子上扯下外袍,随意往肩上一披,快步冲向了门口。
开门的瞬间,雨水挟着寒气扑面而来。只见庭院之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静立在雨中。
雨水顺着他的披风不断淌下,宽大的斗笠遮住了脸,只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
“子良?”
大雨模糊了视线,阮喻之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里仍带着几分警惕。
蒯子良听到呼唤,大步走到檐下,一手摘下斗笠,一手利落的掀起衣摆,朝着阮喻之单膝跪地:“公子。”
“快起来!”
阮喻之急忙伸手扶起蒯子良,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他,最后定格在那双熟悉的眼睛上。
“外头雨大,进来说话。”
风雨被隔绝在外,屋内烛火通明,阮喻之从小火炉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蒯子良:“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多谢公子。”
蒯子良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就在他弯腰的瞬间,领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一道尚未痊愈的血痕。
阮喻之心头一紧,当即抬手去扯他的衣领:“怎么受伤了?”
蒯子良慌忙后退半步,死死的攥住衣领,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小伤而已……走得太急,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
这样拙劣的借口,阮喻之怎么可能相信?不过他也没有追问,只是沉默地转身,走向墙角的柜子。
“公子?”蒯子良不解。
阮喻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回到桌前,将瓶子递给蒯子良:“这是梁君配的金疮药,说是加了珍珠粉,不会留疤。”
“真的不用了公子,只是些皮外伤,已经快好了。”蒯子良往后缩了缩身子,实在不屑为这点小伤劳师动众地擦药。
“你再敢推辞试试?”
阮喻之忽然板起脸,不容分说直接拽过他的手,刚要把药瓶塞过去,指尖却触到了他掌心一道凸起的疤痕。
蒯子良浑身一僵,还未来得及抽手,阮喻之已经先一步翻过他的手掌。
烛光下,那道暗红色的疤痕就像一条扭曲的蜈蚣,周围还有皮肉翻起的痕迹,可见伤口有多深。
“这…也是树枝刮的?”
阮喻之声音微微颤抖,死死地盯着那道疤痕。他不敢想象,只是看得见的伤就有这么多,那被衣服遮盖下的,又该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公子。”蒯子良抽回了手,缓缓低下了头:“属下其实……”
“你不是属下。”阮喻之打断他的话,声音不重却不容置疑。他轻叹口气,不紧不慢的坐了回去:“你年长我两岁,我一直将你视作兄长,以后别再以属下自居了。”
蒯子良固执的摇头:“阮家与我有救命之恩,公子就是我的主人。”
这句话,就像是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无论阮喻之说多少次,都无法让他动摇半分。
阮喻之也懒得和他争辩,目光又落在他掌心的疤上,又是叹了口气:“当初你说,想去江湖闯闯……可我知道,你其实是去报仇了。”
蒯子良闻言,肩膀轻轻一颤。他没有否认,只是将头垂得更低。
“我虽不能与你感同身受,可我也知道血海深仇重于性命,所以我不拦你。”阮喻之顿了顿,抬眼看他,眼中满是心疼:“可你一走就是一年,连封信都不往家里寄,如今又带着这一身伤回来,可是已经手刃仇人,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