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又是一年的年末。
夏日里绿意盎然的南山,此刻正被漫山的冰雪所覆盖,一时间整片大地都呈现出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因此此刻一抹冬日里别样的红色,便显得格外的抢眼。
距离天魔两界签订和平条约至今,已经过了数十载春秋,两界关系稳定,边境商市也愈加兴盛,已经由原来的方圆几里,发展到现的方圆百里。
同时也吸引了除天魔两界之外的商人商队来此贸易,所以如今的边境商市俨然成了来自四海万界的商人商队相互交流的无界限大商会。
魔帝的名号也越大,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
边境商市的兴起,对天魔两界内地的发展也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加之连年的丰收,两界百姓的日子也变得更加地的红火,其中魔界的变化最为明显。
以往逢年过节,只有那些大势力所统领下的主城热闹非凡,其中最为热闹的当属魔尊玹明所统御的二十七主城,其热闹繁华程度丝毫不输于天界的七十二主城。
至于其他地方,能吃得饱饿不死便已是大幸,哪里有年节一说。
但如今不一样了,自魔帝上位之后,不仅大力整顿和发展民生,并且还对各方势力严加管制,严禁他们以各种理由对其所统御的百姓进行盘剥和奴役,加之商农并重的鼓励和支持,所有制度也进一步得到完善和巩固。
在魔帝呕心泣血的数十年经营下,之前魔界各地普遍存在的民生凋蔽之态,终于一扫而空,从大城到小邑,从都市到乡野,家家户户皆有余粮,大街小巷尽是酒肉之香,整个魔界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逢年过节,张灯结彩,再也不是大户家人的专属。
有人生来住高楼,有人生来走阴沟。
但所有人都生活在一片土地上,共同仰望着同一轮明月,同一片星空。
“魔帝大人,如今天下安定,百姓富足,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您的潜心治理。
所以臣以为,魔帝大人也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比如修一座富丽堂皇的富殿,这样既能方便于您的衣食住行,又能向外界张显我魔界如今的强盛。
您觉得如何?”
这件事情,玹明已经提过无数遍了,但魔帝依旧把这事当作耳边风,对此不以为然。
“不用这么麻烦,本帝觉得住在这南山之上也挺好的,忙时有山林野犬作伴,闲时又可看满天云卷云舒。
如此悠然自得的生活,正是本帝所追求与渴望的。”
总之,无论玹明怎么说,魔帝都不为所动,因此玹明每次都只好无功而返。
虽然独自一人居住在南山之上,但魔帝并不会因此感到厌烦,只是这南山一到冬日便是一望无际的雪白,让他觉得十分的单调且乏味。
为此,魔帝专门跑了一趟人间,并在人间待了一年,因为人间与其他各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魔帝虽在人间吃喝玩乐了一年,然而魔界才刚刚过去了一日,加之魔帝本身有些时候的行踪就有些许飘忽不定,所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魔帝去了一趟人间。
魔帝回到魔界南山的时候,正好撞见玹明来访,而景昭则正在沏茶招待对方。
魔帝向玹明问道:“你在此作甚?难道有何大事?”
玹明回道:“回大人,并无大事,只是本尊在回无争城的路上刚好路过,于是就便顺上门拜访一下大人。”
“既然无事,那你来得正好,本帝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与景昭在旁协助一下。”
说罢,魔帝手一挥,一捆光秃秃但枝干上却长着零星数个小小的未开的红花苞的枝条。
玹明捡起一根枝条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又用鼻子嗅了嗅枝条上的花苞。
“这枝条好似白梅枝,其花苞所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也好似白梅花,但唯一与白梅大不相同的便是这花苞。
白梅花白如纯雪,此花苞红胜秋枫。
若是本尊未看走眼的话,此物应是腊梅的枝条。”
魔帝眼睛一亮,“你识得此物?”
玹明点了点头,“早些年月,本尊未统领一方魔域的时候,曾在四海云游过一番,因而识得了不少新鲜事物,这腊梅也是机缘巧合下,有缘见到过几回,因生得实在别致,也就记住了,不过——”
玹明话头一转,“这腊梅乃是人间特有之物,魔帝大人又是从何而来的?”
魔帝想指东打西,蒙混过关的,但玹明却一再追问,魔帝这才说出自己去了人间的事,结果不出他所料,玹明和景昭双双露出脑仁疼的表情。
先是玹明对着他一顿输出,“魔帝大人,您也别怪本尊多嘴,您如今可是我魔界的最高统治者,招呼不打一声就擅自离开魔界,已经是极不合规矩。
如果您去的是天界,本尊还能为您找个站得脚的理由,可您去的是人间啊!
那里虽是天冥两界共同的势力范围,但也不是天冥两界想动就能的,毕竟那里自凡人诞生之后,便一直得到上古神脉的庇护,更何况是我们魔界。
当然,您如果只是去那里吃喝玩乐,而不是大动干戈,那倒是没什么。
可人间再怎么说也人家天冥两界共同的地盘,要是让他们发现您擅自去了人间,可就给了一些有心之人向我魔界发难的由头了,毕竟现在可不是每个人都希望天魔两界可以一直和平发展下去。
总之,大人以后若要出远门,还请告知本尊一声,也好让本尊有足够的时间为大人想其应对之策。”
景昭则在一旁不停附和。
魔帝有些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本帝下次出远门时,一定通知一声。
好了,现在你们两个就去把这些腊梅枝条插到上山的山路两旁。”
玹明和景昭无奈,只好一人抱起一捆腊梅枝条往上下山的山路去。
梅树本就是喜寒之木,加上魔帝在一旁不停用灵气滋养,于是刚插入土壤的腊梅枝条便十分轻松地熬过了第一个冬季。
等到春风又绿南山冠的时候,腊梅枝底下便已经长出了根,上面也长出了星星点点的嫩芽。
又一个冬季来临,枝条已经长出了点点红花,魔帝看着那在风雪中摇曳的红花,他撤去了灵气的滋养,他知道是时候让它们自己经受风雪的考验了。
春风再临南山冠,腊梅们没有让它们的主人失望,它们大多数都扛住了风雪,穿上了新的绿衣,仅有少数腊梅倒在了春阳即将升起的冬夜,它们也完成了从腊梅梭条到腊梅树的华丽转变。
在三年五载的时间里,存活下的腊梅树,又历经了数次风雪的洗礼,不停茁壮成长,树干越来越粗壮,枝叶越来越多,花也开得愈发的火红。
昨日还是没精打采的枝条,到今日俨然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因魔帝长年居住于南山,加之其自身的强大灵力,让整个南山都充满着浓郁的灵气,因此好几棵腊梅都因强大灵气的刺激而生出了灵性,有的甚至化出了人形。
化出人形的树灵十分耐不住寂寞,经常在整南山满山遍野地跑啊跳啊,而那些还未化出人形的,则是只能不停地摇晃自己的枝叶,表示羡慕。
按理来说,刚出生的植物灵实力都十分弱小,是很难远离自己的本体的,但他们却十分幸运地获得了魔帝灵气的庇佑,从一出生实力超越了不少的植物灵,以及南山灵气充足,足矣支撑他们在南山的各个角落里随意撒欢。
冬日雪地里,几个腊梅小树灵正聚在一起打雪仗。
“吃我一雪球!”
“你给我站住!”
“哈哈……快来追我呀!”
“让我捉到你,你就完蛋了!”
几个腊梅小树灵搓着手中的雪球,扔向同伴的脸,然后对方又搓一个雪球作为回敬,同时还一边追逐,一边嘻嘻哈哈地打闹在一起。
正当他们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雪球突然扔到了一位男子身上满是布钉的长袍上,这把他们吓得齐刷刷全部跪倒在地,并齐声道:“恭迎魔帝大人,还请魔帝大人恕罪!”
魔帝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本帝这几日也是有些无聊了,所以出来走动走动。
正好又瞧到你们在打雪仗,顺便也想与你们玩一玩。”
一开始魔帝也说自己也要加入的时候,几个腊梅小树灵还有些诚惶诚恐,不敢用雪球往魔帝身上招呼,但经过几轮你来我往来,他们发现魔帝不仅不在意他们的“无礼”行为,还越玩越嗨了。
于是他们便也没有了顾忌,加之魔帝身材高大,他们身材矮小,因此他们联合起来,一起“对抗”魔帝。
虽然魔帝搓雪球的手速一直比他们快,但也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所以魔帝很快就被从四面八方而的雪球给埋没了。
魔帝不服气地道:“不公平,你们人多势众,我要找帮手。玹明,景昭,快来帮本帝!”
就这样,只在一旁负责看戏的玹明和景昭,被迫加入了战局。
最终的结局,魔帝在获得两位强大且有力的帮手后,彻底扭转了战况,并把对方给埋进了雪地里。
一群腊梅小树灵不服气地吵吵道:
“不公平!不公平!你们以大欺小!以强欺弱!”
而魔帝也十分孩子气地回道:“你们还以多欺少呢!”
“反正就是不公平!不服气的话,那就再来啊!”
“来就来,谁怕谁!”
于是乎,新一轮的打雪仗又拉开了帷幕。
腊梅是人间特有的一种梅树, 在整个魔界无人识得,毕竟连白梅都是天界一些贵族的所有物,平常百姓能远远正眼瞧上一眼,都是莫大的幸运,所以就更别提这腊梅了。
“听说了吗,南山上现在正有花在开着呢!”
“怎么可能,这寒冬腊月的,哪里会有花愿意开?”
“是真的,我从进山的路口处远远地一瞧,好多的花。”
“莫不是你眼花看错了?”
“我可以向魔主发誓,绝对是花。”
“我听闻天界有一种叫白梅的花,春日阳照的时候它不开,专门就挑寒冬腊月开。
而且还白如纯雪,若是在冰天雪地里,不细仔瞧的话,还以为是雪花挂在树枝上了,据说漂亮得很呢!”
“是吗,世上竟还有此奇花?不过我同你说的那南山上的花,与你所说的白梅不同,因为南山上面开着的花是红的。”
“红花,你真没看走眼?”
“千真万确,那花红得与一团火一样,开始没仔细瞧的时候,还以为是树枝着火了,结果仔细一瞧,才发现那竟是一片开得欢喜的红花。”
几个住在南山附近村庄并且胆子大的村民,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进南山一探究竟。
走进南山的那一刻,他们就被眼前的奇丽景色迷住了眼,进山的山路两旁,一棵又一棵的腊梅树如同两排守卫一般挺直着腰杆,默默地在山路两旁站着自己的岗。
“守卫”满头顶的如烈火般通红的小花,在寒风中摇曳,在冰雪中起舞,让它们看起来又宛如身姿曼妙的亭亭玉女。
面对如此美景,来访的众人也是不禁出声道:
“真美啊!”
“是啊,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奇花。”
“见此奇花,三生有幸。”
“看来我们的眼界还是太小了,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
然而在欣赏美景的同时,也有人生出了贪念。
“要不,我们一人折一根枝条回去插种吧。”
此话一出,不少人也生出了同样的想法,当然也有人担忧道:“可这里终究是魔帝大人的地盘,此处会有如此奇花,恐怕也是魔帝大人命人栽种的吧。”
这话无疑是对那些刚萌生出“折枝栽树”想法的人,泼了一盆冷水,于是刚伸出去的手,又悻悻地收了回来。
这时候又有艺高人胆的村民发言道:“你们看啊,这里的树这么多,枝条也茂盛得很,所以我们一人就从一棵树上折一根树枝,魔帝大人肯定也是看不出来哪里少了,那里没少。”
有了如此“高明”的建议,众人也是行动迅速,一人快速折了一根后,就准备麻溜地出山。
想法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
村民一行人刚要走出南山,就被正在巡山的景昭抓个正着。
看着他们人手一根刚从树上折下来的腊梅枝条,景昭就觉得头疼,一方面是魔帝曾明令禁止任何一方势力以任何理由私自伤害平民,一方面是为了栽培这些腊梅树,魔帝也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景昭无奈,只好将这些个不懂规矩的村民通通带到了魔帝面前,由魔帝亲自定夺。
虽然住在南山附近的村民都知道,让他们现在过上好日子的魔帝,既不住在华丽的宫殿里,也不住在热闹繁华的大都城内,而是就住在这长年无人,唯有野兽作伴的南山之上。
但由于魔帝的行踪飘忽不定,加上他们对大人物的认识一直都存留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层面,以及对魔帝的崇拜之情,所以绝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着,为了一睹魔帝的真容而随意跑上山去打搅人家。
若是真打扰了人家,就算魔帝本人对此并不介意,也不见得别人会真的打算放过这种如此胆大包天的家伙。
因此附近的村民只会在需要的时候,在南山山脚处附近活动,也因此哪怕当地的村民知道自己与魔帝的距离不过几里路,但他们也没有一个人亲眼目睹魔帝的真容。
能见到魔帝的真容,几个村民的内心既激动,又诚惶诚恐,害怕那位听起就高高在上的魔帝会因此而责罚自己。
景昭将带到时,魔帝与玹明正在一边沏茶,一边下棋。
看着景昭带着乌泱泱一群人,站满了木屋前的小庭院,玹明皱着眉头道:
“景昭,魔帝大人不是说过他喜好清静,如今你带着这乌泱泱一群人来打搅魔帝的雅致,这是做甚?”
被玹明这么一说,景昭立刻拱手请罪道:“魔帝大人,魔尊大人,还请恕罪,只是此事特殊,属下无法定夺,所以特来向魔帝大人请示。”
从景昭的话语中,一众村民知道了眼前的两位黑衣男子,正是他们魔界大名鼎鼎的魔尊玹明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帝。
大人物的刻板印象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把他们吓得全部跪伏在地。
“还请魔帝大人,魔尊大人恕罪,我们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魔帝见此只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热茶,“站起来。”
一众村民露出疑惑的神情,他们不明白魔帝这句话的意图何在,更不敢随便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