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言因这句话大脑失序了一瞬。
“许盛言,你屡教不改的话,我也没必要再对你信守承诺。”
“你和我商量,共论对策,不可以?”林砚周重复了一遍,“许盛言,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无理吗?”
在这件事上,许盛言和林砚周有着高度一致的共识,飞车围堵时,许盛言把生路更大的选择留给他,公海追人时,林砚周瞒着他孤身赴险,如今,许盛言又要瞒着他,独自去面对危险。
明明前不久,许盛言才逼着他亲口许下不可有隐瞒的诺言。
到头来,他自己又失守了。
人在爱人的时候,真是会变得很自私。
又蛮不讲理。
“对不起……”许盛言心虚地喃喃,他实在说不出其他,也不会因林砚周三言两句,就放他回来。
执拗道:“砚周,你必须回去,稳住董事会,控制万家动作,我需要你去做这一切。”
“许盛言,你真的很可恶。”林砚周咬牙压着情绪。
许盛言无言以对,他知道林砚周不会放任不管,他们对彼此的软肋都拿捏十分清楚,有时候真不见得是件好事。或许正如林砚周所说,他比自己想象中好说话,又或者说,之于许盛言,林砚周从来都是无限宽容的。
许盛言沉吟片刻后,呢喃道:“砚周,没有你,我做不到。”
通话短暂沉寂,一息后,他听见听筒里传来短暂而深重的深吸。
林砚周语气警告,“最后一次。”
许盛言答应很快,毫不犹豫。
“回来,我会亲自拟定一份合同,白纸黑字,我要你亲手画押。”
林砚周太知道什么办法能治许盛言了,他从来循规蹈矩,视规章条例如圣旨,他这个人有很高的道德感,与职业精神,但倘若不严加约束,便会想着法子地钻漏洞,游走于灰色地带,玩文字游戏,连做ai都能被合同约束的人,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二个。
许盛言靠着门扉,捏着耳畔手机,垂着头,整个人缓慢地滑落,蹲下来。
良久良久,许盛言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发誓,绝不再说谎。”
路边,发动机重新轰鸣,白色奔驰驶上国道,飞速往港岛方向。
私人拍卖会流程不如嘉德利那般繁琐,氛围也更随意些,人不多,主会场设置了十张宴桌,位置上都有签名牌。
这种场合的位置向来讲究,每一桌的人员安排,距离远近,都是主办方精心策划好的,许盛言在右手边的圆桌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正对拍卖台。
他浅短扫过一眼周围人员,都是些在闵港叫得上号的人物。
万妍薇这些年果真有些本事。
许盛言同他们寒暄点头后,礼貌落座,等到人员都快到齐了,他才发现,一众名牌里,并没有林敬琛的名字。
许盛言随意翻阅着手中名册,并没有在意上面内容,余光始终注意着各方动向。
今晚来宾中,八成以上人员都是为着核心标的,华寅6%股份而来,从周遭偶尔漏出的窃窃私语中,许盛言不难推断,大家都认为万妍薇此举怪异。
按寻常理,万妍薇毫无理由会将这部分股份转移到林敬琛名下,助其在董事换届中占据赢面,加之林耀邥进医院,万家操作空间更大,即便他醒来,也早已生米煮成熟饭。
舍近求远,摆如此大一个局,仿佛就是广而告之她狼子野心般。
但或许正是因为太过明显,反倒让大家有了搏一把的心态。
手机在胸前震动。
许盛言从里袋摸出,面色平静地划开。
【到市区了。】
林砚周第一时间与他同步了消息。
许盛言道:【注意安全】
那头几乎是秒回:【你也是】
两人简短地交流,没再说过多废话,刚刚放下手机,会场的弦乐声骤然停止。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到主拍台上。
一袭黑色长裙波浪棕发女士缓缓上台,气质明艳带有攻击性,眉目锐利不俗气,鼻子是万家的标志性基因,又挺又直,精致细匀。
和数年前许盛言匆匆见过那面,并无衰改。万妍薇站上高台,纤指捏住鹅颈话筒,勾唇,大方一笑:“晚上好各位。”
她语调惬意,十分松弛。
依旧是冗长的官方开场白,和许盛言听过数遍的私人拍卖场项目事项,某些顶尖的收藏家,不会让自己的藏品上拍行或公之于众,只会在圈子里小范围流通,许盛言从前为了一幅文艺复兴时期某画家真迹,在一位一级市场寻了很久的踪迹,那段时间,他跑过不少私人拍场。
不出意外的话,这幅画如今应该在林砚周家里某个角落。
临海湾他去过几次,兜兜转转,竟也只在几个空间徘徊过,那些房间的门后是什么,许盛言竟一无所知。
拍卖有条不紊地进行,前面都是一些寻常藏品,足够珍贵,也够份量,但同今晚的核心标的比起来,高下立判。
于是前几轮叫价,全场都保留而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