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程精细繁琐,在当年宅家的时候,要专心处理很长时间,沉浸其中,一点不觉得无趣。
沈逝水呢,把米饭泡上,小排也泡上,买来的各种菜都洗好,大蒜也扒了皮,用拉蒜器扯成末儿,接受空气的氧化。
闲下来的时候,就歪头看看认真的周遥川,或者跟着音乐比划两下。
等到时间轴终于汇合,热乎乎的烤梨汤从烤箱端上餐桌,焖得喷香的菜饭盛了两碗,那闪着光的糖醋小排散发着酸甜香气,还有撒了不少金银蒜的凉拌黄瓜紧随其后,做个收尾。
两菜一汤一主食,虽说不算丰盛,照很多家庭的菜谱还有些寒碜,却也是酸甜咸俱备,作为非专业人士的晚饭也足够了。
“菜饭是我们那儿家家户户的经典,咸肉和上海青在锅里和米炒过才焖的。糖醋小排您一定要尝尝,我哥吃了,欲罢不能。”沈逝水自信满满。
用黄酒炖的,冰糖熬的,陈醋浇的,凭他这么多年的手艺与火候,味道哪里会差!
客厅里的灯光是暖的,比一般的黄光似乎再要暖些,给食物都镶了一层暖光。
周遥川想起手机滤镜里常用橙色作为食物的滤镜,这一刻,突然感觉食物的诱惑力越发强烈。
入座后,沈逝水拿起筷子,却先低头喝了口汤。
“呼呼,好香!”顾不上烤梨还有些烫口,浓郁的梨香味已经让他开始飘了。
周遥川稍稍抿了口汤,甜度适宜,还是这梨的质量好,自身的清甜要比冰糖更爽口。
而后他夹起了一块浓酱色的小排。
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邻居家好像飘过来淡淡的烧烤味……没放辣椒面。
奇怪,四川人吃烧烤不应该爱辣吗?
筷子上也被裹了美美的酱汁,看上去就好吃。
一口下去,鲜嫩酥糯,肉里的酸甜口味让唇舌都禁不住活跃起来,酸味的刺激让唾液分泌得更多。
不过……
“这不是白芝麻,是孜然?”周遥川咀嚼时咬到了什么,突然问出声。
沈逝水一怔。
哪有人往糖醋小排里加孜然的?明明是白芝麻啊!
沈逝水突然站起来,冲到厨房里探明究竟,逐渐发出微弱的呐喊。
“是我哥!前段时间他带了肉来我这吃烧烤,辣椒面孜然芝麻要了个遍!结果他给我放!错!了!”
沈逝水懊恼之中不由好笑,“不行,我得告状!”
他拿着白芝麻罐儿回来,看着已经撒上孜然粒的小排面露难色。
要不是他轻车熟路靠着肌肉记忆在那儿做,脑子有点不在线,还在几道菜中忙里偷闲的,怎么真就拿错了!本帮菜秒变街头烧烤!
对,这件事儿的根就在老哥身上。
周遥川老神在在,“没关系,味道非常好,只是香气里多了点特殊的。”
沈逝水只好往上加了点白芝麻。
“周先生您先吃着,我发个消息。”
说完,沈逝水拿过手机,给“老哥”恶狠狠地发了句语音,“侬闯祸了。”
而后他把手机静音,往床上一丢,笑容满面。
“周先生尝尝这菜饭吧。”
咸肉经过煎制微微焦香,又被焖煮出咸咸的汤汁,混合着炒焦后的米粒与切得细细的青菜丝,一锅焖饭,焖起来的不仅仅是朴素的食材,更是无数个家庭的日常。
周遥川隔离的时候电饭锅坏了,所以焖饭类做得不多。但再早的记忆里,也是能想起母亲出差,父亲偷懒时做的腊肉焖饭。
把腊肉随便切切,丢到煲里和大米煮熟,不加什么别的,就照样香得让人流口水。
还有腊肉炒万物,突然就折在了荷兰豆上,害得他俩食物中毒,去医院呆了一晚上,回来被妈妈骂了一通。说是不会做就整点白菜黄瓜,弄什么荷兰豆——老爸还摸着手背上的输液贴委屈,这不是想给孩子吃点好的?下回先煮,煮烂了再做……
“很好吃,谢谢……”
他轻轻地说着,忽然又夹了几块凉拌黄瓜,还是蒜很多的那种。
呛得他眼角都有些红了,只是在灯光下不太显。
沈逝水心里头在意,但面上只是咕咚咕咚地喝着梨汤,胸口感觉又酸又甜的,自己倒像是糖醋小排了。
“沈先生……我感觉,我回家了。”
沈逝水怔怔地看着周遥川,忽然便站起来,到灯的开关旁边拧了一下。
灯光变得白了,也更加明亮。
他看到周遥川的唇上还沾着油光,脸颊与眼角都染上了红晕,乖乖地把手放在膝盖上,肩膀微微内收。
就这样愣愣地注视着自己,似笑非笑。
“原来这个灯是可以调的……”
“嗯……”
沈逝水抿了抿嘴,咽下了喉咙里的话。
你完全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家……最好,我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沈先生做饭辛苦了,我去刷碗吧。”
他站起来,纤长的指节端起成对的白色饭碗、天蓝色汤碗,青花瓷的大餐碟,掌心握住两双蓝色漆筷,动作轻巧又熟练,平淡得好像是他日常的模样。
“那就麻烦周老师。”沈逝水轻轻说完,转身把自己关进卫生间,无声地嚎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