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的天气预报从来没准过,预告两天的降水此刻姗姗来迟,很快染湿道路,由浅入深,下得猝不及防,街道两旁赶路的人缩着脖子,双手插兜跑得好狼狈。
在萧瑟空旷的街边,沈欲忱眼尖地看到路边有一团棕白色的小东西。
如果不是下雨,还叫人以为它在晒太阳。
“它好像快死了。”沈欲忱扭头,望着后方逐渐变小的小棕点说道。
五分钟后,掉头的车子绕了一大圈重新回到路边,谈扉明撑伞下了车,拿着一块擦车布,包起那只躺在树坑里,浑身湿漉漉,快要冻僵的猫。
看他返回到车窗边,沈欲忱便降下窗子,看着谈扉明手里趴着的那团脏兮兮的小东西。猫儿眼睛眯着,一动不动,脏红色的爪子往下滴着泥水,血已经干涸,谈扉明手往后撤了一下,看着溅在沈欲忱衣角旁边的污渍问道:“现在怎么办,带它去医院吗?”
“等下,”沈欲忱先抽出纸巾擦掉座位上的水,而后解下脖颈间的灰色羊绒围巾,搁在腿上叠了两叠,朝谈扉明伸手,“给我吧。”
“这怎么行?都脏了。”他朝身后望了望街边的店铺,“我去便利店问问能不能要个纸箱。”
“受伤了,躺在硬邦邦的地方很难受。”沈欲忱弯了弯手指,语气不容抗拒,“一条围巾而已,你快上来,先带它去医院,再回家吃饭,我有点饿了。”
谈扉明只好将小猫放在他腿上,导航去了家附近的宠物医院。
检查时间长,沈欲忱也不乐意待在车里,从衣袋里拿出只口罩戴上。
那口罩印着卡通涂鸦的腊肠狗,谈扉明看了两眼:“挺可爱的。”
“你要吗?”沈欲忱从衣袋里又翻出一只没拆封的递给他。上次芮贺予寄了一箱给他,求他出门戴着多个曝光,支持一下他家品牌。
谈扉明接了过来。
二人陪着猫做了体检,拍片,在等待七七八八的检查结果出来前,他们在小沙发上一人一边地坐下,看着好像不怎么熟,却偏偏都戴着同款口罩。
医生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巡视一番,左边的短发男人一身黑,单眼皮,看着很高冷,右边的长发男人也是一身黑,但从头到尾透着一股子精致气儿,气质冷冽。
她在两人中选择了后者,长发男人的那双眼含着笑,勾着人,叫人对上视线就无法再移开。
医生告诉沈欲忱,猫是一只七个月大的简州公猫,没有猫瘟,只是前爪骨折需要手术治疗,听完两人都松了口气。纵使田园猫的品种基因再强大,在接近零下的天气里,它硬是靠生存意识活了下来。
沈欲忱话少事也少,当即选择最高档的治疗护理套餐,顺便连带绝育一起做了。医生心想刚才她真是找对了人,这位看起来更会主事儿。
手术安排在今天晚上,需要调其他医院的专家来一起做,他们不用在这里等待陪同。
离开之前,沈欲忱站立在隔离箱前,垂眸看着小猫侧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和它那随呼吸微微起伏的小肚皮,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医生也在观察着这位奇怪的家长,他出手慷慨大方,舍得用香奈儿裹满身是泥的毛孩子,支付咂舌的手术费用来救一只流浪猫,此刻却又冷漠如同看客,并未流露出丝毫感情。
两人在家吃完晚饭,医院那边也来了消息,告诉他们猫已顺利做完手术,现在转隔离箱留院观察。
手机发来几张照片,谈扉明走到沙发边坐下,将手机放在沈欲忱眼下:“医院发来照片了。”
沈欲忱正在吃车厘子,闻言垂眸看去,图片上小猫摆件举着两颗蛋,后面躺着吐着舌头,还未过麻醉劲儿的小丑猫。谈扉明看着照片轻笑了声,侧眸看着沈欲忱,他腮边被车厘子顶得鼓了起来,眼睫轻垂,没什么表情。
“你打算养它吗?”
“不养。”沈欲忱将车厘子咬碎,含糊道,“我养自己都费劲。”
说着,他拿起纸巾吐出果核,唇边沾上一道微红的汁水。谈扉明也拿起一颗来吃:“花了那么多钱,我还以为你打算养,小猫不一定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主人了。”
“有钱也不代表有责任心啊。”沈欲忱笑了一下,但眼底并无笑意,“况且我养什么死什么,简直是阎王买命,好不容易救活它,还是不要让它再死一次了,万一是它最后一条命怎么办啊。”
沈欲忱的话玩笑味十足,说罢又拿起一颗来吃,但这颗熟透了,一碰就破,汁水流到了他指尖。
谈扉明抽出湿巾纸给他擦,一边盯着沈欲忱漫不经心的神色,问道:“你喜欢它对不对?”
沈欲忱垂睫:“不喜欢。”
“不喜欢看那么久。”
“看它长得很丑,它是个斜刘海,而且眼角只有一边儿是黑的,你有没有发现——”沈欲忱话音倏然停止。
谈扉明隔着湿巾捏住他指尖轻轻晃了晃:“那我可不可以养它啊?我刚好养什么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