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凉快。"他突兀地说,嗓音里掺着砂砾,是压低了声音。
未及答话,他猛地站起身,船身随之一晃。谢祺和李钰还来不及反应,只见他右脚狠狠一蹬船舷,力道又狠又准。船身骤然倾斜,水花哗啦一声扑进来,冰冷的河水瞬间漫过脚踝,接着是膝盖——船翻了。
船夫的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莽劲儿。落水时,他连挣扎都懒得装,任由自己沉下去几秒,才浮出水面,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冷眼看着谢祺和李钰在水中扑腾。
谢祺水性不错,很快稳住身形。等他摸了把脸睁开眼睛,看清对方摘掉斗笠后的面容时,顿时瞪大了眼睛——是青溪村那晚追杀他和李钰的那个黑衣人首领,云形!
对方见谢祺一脸震惊,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怎么样啊,谢大侠?河水的滋味不错吧?"
谢祺气得差点呛水:"不就是脱你个裤子吗,有必要记恨到现在吗?"
云形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咬牙切齿“要不我也帮你脱一下,让你尝尝滋味好不好受?”
云形是宋珩琛的人,谢祺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之前“追捕”李钰的意图,还是前几日他从李隐那儿打听到的。
原来是李钰这个小子太能逃了,再加上九王爷的兵对他的穷追不舍,导致李钰以为两路兵都是来追杀他的。结果李钰和谢祺两人对云形无差别攻击,打退了原本要带李钰回东宫的云形。
李隐说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件事的——李钰其实早就被云形找到了,但宋珩琛一直骗他说没有音讯,害他担惊受怕了那么久。看着对弟弟失而复得的李隐那欣喜若狂的样子,谢祺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宋珩琛要瞒着李隐——那个醋坛子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谢祺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嘛。"
云形冷哼一声,游到翻覆的小船边,轻松地翻身坐了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水中的两人:"看来你也不过如此,都提醒你了还会中计。"
"提醒?"谢祺惊讶地划着水,"难道说,早上的箭是你射进来的?"
云形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不识字啊?上面写了我的署名啊?"
谢祺一拍脑门,差点被自己的愚蠢气笑。合着他早上推理了那么久,什么"神秘势力""另有隐情",原来就是这家伙搞的鬼!他当时还差点为自己的"聪明机智"鼓掌呢!
李钰在一旁默默听着,突然问道:"所以,你是来带我们回青城的?"
云形点点头,表情总算正经了些:"殿下担心你们路上出事,派我来接应。"他顿了顿,又恢复了那副欠揍的表情,"顺便报个私仇。"
谢祺翻了个白眼,正要回嘴,突然感觉小腿一阵抽筋。他脸色一变,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师傅!"李钰惊呼一声,迅速游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云形也游过来,两人合力把谢祺拖到了翻覆的小船旁。
"抽筋了?"云形皱眉问道,语气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帮着把谢祺扶上了船底。
谢祺咬着牙点头,右小腿肌肉痉挛成一团,疼得他直冒冷汗。李钰二话不说潜入水中,双手握住他的小腿,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
"你轻点!"谢祺倒吸一口凉气。
"忍忍,马上就好。"李钰手上动作不停,温热的手掌包裹着谢祺冰凉的小腿,指腹精准地按压着痉挛的肌肉。
云形在一旁冷眼看着,突然嗤笑一声:"谢大侠也有今天。"
"闭嘴吧你。"谢祺没好气地回道,但疼痛确实在李钰的按摩下渐渐缓解。
云形摇摇头,一个猛子扎入水中。片刻后,小船被他重新翻正,积水哗啦啦地从船舷两侧流回河中。他利落地翻身上船,拿起船桨:"上来吧,再泡下去该着凉了。"
李钰先托着谢祺上了船,自己才爬上来。三人都湿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在微凉的晨风中显得格外狼狈。
云形划着桨,小船平稳地向青城方向驶去。河面泛起细碎的波纹,阳光洒在水面上,像是撒了一层碎金。
"说起来,"李钰突然开口,眼睛盯着云形,"刚才师傅说的'脱裤子'是怎么回事?"
云形划桨的手一僵,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闭嘴。"
谢祺忍不住笑出声:"就是青溪村那晚,你还记得那些大娘们在河里面捡到裤子了吗?是他的哈哈哈——"
"谢祺!"云形咬牙切齿地打断他,手中的桨差点捏碎。
李钰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追问:"为什么,他的裤子怎么掉了?"
"我脱的,"谢祺坏笑着比划,"哗啦一下,直接把他们的裤子——"
"你找死!"云形猛地站起来,小船剧烈摇晃。他深吸一口气,又强迫自己坐下继续划船,但额角青筋直跳。
李钰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又翻进河里。笑够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变得古怪:"等等,那天晚上......你看到什么了?"
谢祺莫名其妙:"什么看到什么?"
李钰的耳朵尖微微发红,声音低了几分:"就是......你脱掉他们裤子的时候......"
云形猛地咳嗽起来,差点把桨扔出去。
谢祺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哪看得清什么啊!再说了,谁要看他啊!"
李钰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云形恼羞成怒,"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
谢祺和李钰对视一眼,同时爆发出更大的笑声。云形黑着脸,加快了划船的速度,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两个讨厌鬼快点送走。
小船在欢快(对谢祺和李钰而言)和恼火(对云形而言)的气氛中驶向青城。远远地,已经能看到青城码头的轮廓,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蚂蚁般在岸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