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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悯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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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润心里装着事,一夜都没睡熟,翌日一大早便起来了,打着哈欠让阿呼阿若伺候着穿衣。

两小婢没有因为昨夜的醉酒就忘了规矩,伺候完冯润穿衣后,忙跟她又去了太和殿。

冯太后仿佛也习惯了冯润的存在,今早,还多加了两道冯润爱吃的菜。

冯润十分感动,于是愈加诚心侍奉。

走进太和殿,冯润一眼便发现了今日的变化——除了那几个肱骨之臣外,还多了一些没戴冠的小官吏。

而冯太后的座位后方的女官,也较之昨日多了一倍。

这样的大场面令冯润好奇更甚,于是在扶冯太后坐下后,她也顺势坐下了,低眉顺眼的,一副谦卑样。

好在也没人在意她,冯太后略翻了翻桌上的卷折,便重重扔下:“各地受贿的案子,半年来就有百来件,这些国之蠹虫!”

李冲拱手:“太皇太后息怒。官员受贿也是无俸之故,臣以为班禄势在必行,且越快越好。”

若干颓:“李大人说得轻巧,如何快?这么多人班俸,要多少钱?去年修的灵丘道,今年赋税才多收了点,现在把俸禄发了,明年咱们都喝西北风吗?”

李冲涵养极好,被冲了一句也不见恼色,仍是笑脸相迎:“哎,若干大人,我又不是说今年就发。这班禄之事千头万绪,所以我才说要快。”

游明根也道:“周礼有食禄之典,二汉著受俸之秩。想来班禄一事,百官中应当鲜少有人不赞同,这反对的人少了,进程便不会慢。”

李冲点点头,又道:“班禄之难有两处,一,官有职官、寄禄官、散官、勋官、检校官、爵官,臣翻官员名录,在册官员有一千五百余人,其中一千二百余人都有具体职务,剩余的均是有官无职,不知是按官发俸,还是按职发俸?”

冯太后接过女官递上的名录,果见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鲜卑姓氏。

“爵官自有爵禄,便不必再授禄了。东阳王以为如何?”她转向东阳王拓拔丕。

拓拔丕心知冯太后的问话只是一句虚话,她早已打定主意要班俸,不然也不会年节下的,一连几日的拉住他们议政。

之所以问一句,无非是碍于爵官大都出自鲜卑贵族,若自己这个宗室第一人不首肯,恐怕要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波折。

他的儿孙中便有不少爵官,这班俸之制一提出,百官得俸却独独撇开了爵官,难免会让人心生不悦。

不过这么多年以来,他与冯太后默契早生,她在此处亏了他,必然在别处会补回,是以也专心地扮演起冯太后的拥趸,大声道:“太后所言即是,臣无不认同。”

冯太后微微一笑,又面向李冲:“你说有两个难处,还有一个呢?”

李冲道:“这难处二,便是班多少?一个三妻四妾、蓄奴五十、牛马二十的五品职官,一年嚼用大约要帛三十、絮六十斤、丝三十斤、谷六百斛。这若全都由朝廷发放,钱从哪来?”

若干颓急道:“李大人,你这数目莫不是自己躲在房里算出来的?五品官大都是咱们鲜卑的将士,哪像李大人说的只有这么一点奴婢牛马?”。

“所以你的意思是?”冯太后的声线毫无起伏。

若干颓当即道:“臣的意思是,应当在李大人说得帛絮丝谷上,再加一倍。”

这样的贪婪令李冲瞠目结舌,他皱眉道:“一倍数已是不堪重负,两倍,这怎么可能?”

拓跋宏问道:“李冲,你这数目是怎么算出来的?”

李冲忙道:“是臣派了三十多人,分别走访官员、奴婢、商贩,多方验证后才得出的。”

拓跋宏道:“若干颓,你可听到了?李冲的数目并非捏造。而你说得蓄婢百人的五品官,恐怕是家有余荫吧,须知一人一年也不过食谷两斛。”

“可是陛下,咱们鲜卑将士可不是只吃米就够的!少不得要去集市上买些好酒好肉,滑滑肠子。”

他嬉皮笑脸地说着,还挺起肚子,用手拍了拍。

拓跋宏心中鄙夷他的粗俗贪婪,但面上却微笑:“鲜卑男儿自小鞍马娴熟,若是少吃食了,便是去林中,也能猎百来只野鹿野鸡,足够全家一年的嚼用了。”

“是极是极。”若干颓见皇帝在认同自己,笑得更加开怀。

拓拔丕却听出些不同寻常。

他与这高台上的两位君主更加亲密,早就知道拓跋宏虽为鲜卑人,却早就与他那汉人祖母一样,心眼子里都是弯弯绕绕,连骂人都让人听不出来挨了骂。

李冲是冯太后的裙下之臣,他不能放任若干颓平白得罪了他,再去看若干颓一脸得意地傻样,心中也暗骂蠢货,斥道:“李大人素来严谨,你这粗人,懂的什么?”

若干颓惴惴,便讨好地冲着李冲一拱手,权当赔礼。

李冲也回礼,后转向冯太后道:“我朝民众登记在册的约有一百二十万户,现每户征调布帛二匹、絮二斤、丝一斤、谷二十斛,若要发俸,则每户须增调帛三匹、谷五斛。”

这话一出,除了短于算数的鲜卑显贵,其余人都皱紧了眉头。

百姓的赋税几乎翻了一倍,任谁都知这是杀鸡取卵的伤民之策。

太和殿一时陷入沉默。

冯润亦不长于算数,并不知道李冲说得一串数字背后意味着什么。

可现在的赋税,她昨日才从东市的妇人嘴中听到过。如此已经让百姓活得如此艰难,若是再加一倍,他们哪能活吗?

心里沉重地紧,冯润不自觉地往后退,头上的金步摇不偏不倚,“叮”地一声磕在柱子上,只一下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什么事?”冯太后率先发问。

冯润咬紧了嘴唇,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紧张。

她知道她此时必要说出些有用的话来,不然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化为驱逐。

可她并不知道该说什么,什么赋税、丝帛,甚至是俸禄,于她而言都是再遥远不过的东西,她含着金汤匙出生,到死也不需为钱财发愁。

正发愁间,冯太后的目光安抚了她。

冯太后的眼中没有催促、没有轻视,只有最纯正的、血脉相连的亲人的关心。

指尖扎进掌心,冯润心一横道:“生民不易,一妇人只缫丝,劳作一年,也不过得丝三斤。赋税一涨,不知要有多少农人饿死。”

说完她便将目光投下台下,勇敢地回敬着一双双或鄙夷、或打量的眼光。

片刻后冯太后抚掌大笑:“我儿,不愧是冯家的子孙,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怎知农人活得是什么光景?”

冯润没想到竟能得一句夸赞,顿时翘起嘴角,挺直了脊背答道:“姑母,侄女虽是闺阁女子,亦知农事乃民生之本,往昔巡幸各地,侄女便留心农人了。”

拓跋宏差点被她讲的话逗笑出声。

巡幸途中,冯太后关注冯润的时候不多,他可是与冯润常常待在一处的。

这女子出门便嫌太阳晒,落地便嫌灰尘大,哪有一点儿悯农之心?

此刻竟也敢这样大言不惭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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