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换好衣服,什么也没拿,两手空空,盯着乙骨忧太拎着的行李箱看了会,将箱子推到墙边靠着,说:“不带了,我们就这样走吧,什么都不要了。”
乙骨忧太楞了一瞬,眨了眨眼,点头回道:“好,什么都不要了,我们走吧,再也不回来了。”
五条悟推开门,望向身后的少年:“真的想好再也不回来了吗?”
“嗯,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乙骨忧太没有丝毫犹豫。
“那走吧,跟我一起。”五条悟笑了笑。
“你想好去哪了吗?”乙骨忧太追上来,牵紧五条悟的手。
五条悟倚在电梯的角落里对乙骨忧太说:“嗯,但现在先不告诉你,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好。”乙骨忧太低头笑了一瞬。
两人走出小区大门,站在街边等夜行的计程车。
“不害怕吗?”
乙骨忧太摇摇头:“为什么会害怕?”
“面对未知。”
“这是未知吗?我以为这是未来。属于我们的未来,那就不该害怕,也不应胆怯。”
尽管夏日将近,但深夜仍旧泛起寒意。五条悟呵了口气,说道:“你觉得我们的未来会怎样?”
“可能会过得窘迫,甚至是艰辛,但.....应该会很快乐吧。”
在五条悟抬头望天的时候,乙骨忧太挥手招停计程车,坐在后排。
“没有钱,你会快乐吗?”五条悟降下车窗,脑袋靠在窗边,任凭风浪将发丝吹乱。
“你在我身边,我才会快乐。你离开我,即便我享有一切,我拥有全世界人的爱,都不会感到满足。”乙骨忧太望向五条悟,伸手捏住了他微凉的指尖。
“真浪漫呀,学生。”五条悟凝望黑夜,喃喃道,“你说,我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只要是你喜欢的事,只要你觉得自由,那么,怎样都可以。”
五条悟微微抬头,盯着乙骨忧太,脸庞在昏黄的光影下忽明忽暗,像一卷老旧胶片。
“老师,不要再去猜测我的心情了。”乙骨忧太捏了捏五条悟的手指,“你的情绪就是我的情绪。”
“什么呀。”五条悟又将头靠在窗沿仰起,挺立的五官,在如此模糊的夜景,依旧清晰可见,下颚、嘴唇、鼻梁、睫毛与眉间,他的忧伤于此时尽数浮现。
“你常常观察别人的状态,却从不关注自己。”
五条悟沉默许久,路过一盏又一盏红绿灯,经过一条又一条路口,才小声对乙骨忧太,说道:“但你能看见我,不是吗?”
“很少很少.....几乎从未有人,如你这般注视着我。我觉得不可思议又心生期待,我开始想你,想你的眼神,想你的动作,想你究竟要注视我到何时,才会感到疲惫或是厌倦?”
“我问过你,以目光或言语,可每一次,你都说永远。”
“永远呀永远,我的诗人,你可知,永远是何其漫长,怎能如此轻易当作誓言?”
乙骨忧太凑近,靠在他身上,仰头看着他,沥青路上偶有碎石被轮胎压过,轻轻颠簸,两人晃了晃,如影似的身形。
“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个词了,在与你重逢前,我日日都与它作伴。”
“虽然父母早逝,在学校也经常被大家忽视,但我也有玩得好的伙伴,里香也陪着我。我去过游乐场、游戏厅、书店、餐厅,我跟朋友们玩卡牌、吃棒冰、去游泳或公园。这些都令我开心,但开心也只是开心,它是暂时的,开心过后,我还是觉得孤独。”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无法保持快乐,我好像从未真正的拥有过什么,我渴望什么,命运就从我身边夺走什么。于是,我再也不向上天祈求任何事物。”
“我总是想起你,不受控制的,反复记忆关于你的一切细节,一遍又一遍。那时,我还不明白,为何偏偏是你,如此特别。”
“可伴随长大,我明白了,这是我的使命。我想,这也许就是我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
少年越说越近,眷念的目光萦绕男人脸庞:“老师,我是来爱你的,我要使你不再孤独。我等待你牵起我的手,然后带你逃离这个枯燥乏味的世界。”
“那我们要行至何处,才算真正的自由呢?”
“直到命运无法找到。”乙骨忧太抱住他,贴在胸口低语,“悟,你自由了。”
五条悟捧起少年的脸,分明是眯着眼睛笑,可眸中似含水光,他轻轻落了个吻在乙骨忧太眉间。
“到机场了,下车吧。”乙骨忧太笑着凑上前亲了下五条悟的脸颊。
但五条悟迟迟没有动作,他怔怔盯着乙骨忧太满是期待的脸看,脸上却浮现怅然神情。
“怎么了?不走吗?”乙骨忧太收起了笑,撇下嘴角,拽了拽他的衣袖,心中涌动不安。
五条悟张嘴欲言,瞳孔望向一直没转过身的司机,视线移回乙骨忧太身上,在此刻,司机仍旧直视前方,平静说道:“可以回去了吗?少爷。”
在乙骨忧太讶异的眼神中,五条悟低垂眼眸:“嗯,回去吧。我玩够了。”
乙骨忧太伸手去扣动门锁,被五条悟握住手腕,他摇了摇头,乙骨忧太沉默的注视了他几秒,便松开了手,坐直身体,一句话未再说过。
五条悟透过后视镜跟司机瞥过来的目光对上,嘲讽地冷笑:“你们真无聊,盯我这么多年,还盯不腻呀,不会走啦,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少爷言重,大家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
“安全?你们能保证我什么安全?我可是最强。”五条悟的话音轻佻,听上去像在讲笑话。
司机缄默片刻,缓缓道:“你将即位家主,是整个五条家屹立不倒的最大靠山,大家.....对你很是期许。”
五条悟趴在窗边,呼啸的风使他的声音更显沉重:“别再说这些蠢话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从小就知道了。我不会走的,我哪里也不去,放心吧。”
坐在一旁的乙骨忧太静静凝视着五条悟的背影,迅疾的风将他的衬衫吹得翻飞,发丝如同蒲公英那般轻盈飘动,可久久停望,空中没有一缕白色冠毛。
车在路口停下,等待绿灯,空荡街头,零星路人,乙骨忧太这才明白,无论有风与否,名叫五条悟的蒲公英,都无法飞翔。
他哪里也去不了。
“少爷,我们绝无管教你的意思,但你是时候该沉稳下来了。”司机转头看向后座,“神明不是永恒的年轻,而是强大。”
五条悟窝在臂弯里的半张脸扭过去瞧对方,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