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拉黑江海之后,好像揭开了一道伤疤结的痂,起初是爽利的,后面红鲜鲜的伤口越来越疼。
他本该去求援,却只换来更深的一刀。夏天想,他不该依赖别人,跟胡奎摊牌这件事,终究要自己面对。
第二天,还要照常出发。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着急赶航班,来家门口接他的就只有司机和吴明,可今天吴明没来,反倒是胡雨坐在夏天平时坐的位置上。
夏天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拉开门,毫无波澜地看了她一眼,把行李交给司机。
司机师傅帮他把行李搬上去,就关上车门去道对面抽烟了,只留他和胡雨两个人在车里。
空调开得太凉,夏天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他伸头往后看,仍然没见吴明,便问:“小吴呢?”
“没让他来,你先说这个吧,前天的视频怎么回事?”胡雨的指尖在平板上轻点,屏幕亮起来,清晰的是江海拖着、抱着他上车的画面。
胡雨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他,逼问道:“你是只想跟江海再睡几次,还是认真的?”
夏天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一时间涨得脸通红:"我们没有——"
他原意是想严肃些,但喊得有点恼羞成怒。
胡雨的眼神从刀剑变成一道弯钩,笑着讽刺道:“那就是想睡还没睡成。”
…还真让她说准了。
夏天脸红一阵白一阵,心跳都乱了方寸,只好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些年我帮你拼酒局、撕合约,我真以为你已经学乖了,结果到老情人面前,怎么智商都变得这么低?你不会想跟他重温旧梦吧?不会以为他真的爱你吧?”胡雨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大堆问题,
“你觉得狗仔拍到这个是巧合吗?你看看这个角度,全是正脸,他就差没把你口罩摘下来、掰着你脑袋看镜头了!人家已经开始给炒cp的热度埋线了!”
胡雨的话像机关枪子弹一样,字字打在夏天心上:视频里自己的脸很清晰,暂停时江海恰好抬头,似乎有一刻在清明地直视镜头。
夏天几乎有些动摇了,他抬抬眼,竟然在胡雨的眼中看到了真诚和急切,他有种错觉:
此刻眼前的人不像他的经纪人,倒更像是个“闺蜜”,站在他的立场上,义愤填膺地抨击渣男。
所以这视频,会不会真的是江海让狗仔拍的呢?
胡雨继续道:“现在影视寒冬,不敏感的项目还码不到演员呢,他那个破项目要是不骗你去参演,就等着把家底赔光吧。”
她说完一顿,车里安静下来,平板上一直在循环播放着那十几秒的偷拍视频,夏天移开目光,皱着眉头试图厘清思绪:“胡雨姐,别的先不说,但想演《奉天故人》主要是因为故事,就算没有江海我也想——”
胡雨的丹凤眼瞬间耷拉了下去,失望地以为刚刚的话都白说了。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作结道:“你别想了。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这才是真正的胡雨——冰冷的、不容置喙的,夏天觉得这样的面目,才是她该有的样子。不再以私人的感情论道理,他才能更理智地谈判。
夏天的手扣紧手里的墨镜,直视胡雨道:“那我要是不听呢?”
胡雨笑得很耐人寻味,仿佛胜券在握,她警告他:“你跟谁上床不归我管,但是别想翅膀硬了就不听公司的话,你还没红到千秋传媒解决不了你的程度。”
“解决?”夏天没听懂,喃喃地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什么叫解决?
胡雨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忽然心软似的收敛了攻击性,叹气道:“他也在内蒙呢,现在他已经知道你这事了,你好自为之吧。”
夏天最怕的就是胡奎,提起胡奎,他心底的防线就被轰然炸开。
“那我要是不去乌兰布统呢?”他生硬地问道。
胡雨一点都没慌,轻松地笑笑:“你想罢演啊?刚好小田还觉得他的角色没有你这个好呢,我跟他们说一声换一下。”
果然,她最知道怎么掐住他的命脉,夏天咬着牙说:“我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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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要演的客串角色是个勤务兵,原本是开卡车的,机缘巧合中,不得不负责护送绝密电台到前线,为了完成任务且不被敌军发现,他晚上也不能开车灯。
这个角色表演的基本都是独角戏,重点就在于用信仰跟本能的困倦和恐惧进行对决,这种着重于生理反应的戏,他之前从来没有挑战过。
带着这种对演戏的执着跟使命感,夏天还是飞到了乌兰布统。
到达片场的那一刻,他觉得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眼前的景色无比壮阔,草原在暮色中像画卷一样铺展开,风吹过时,像人在低语。
夏天望着天边的残阳,感觉自己仿佛真成了那个在战火中独行的勤务兵,一人一车,在茫茫草原上与命运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