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准确的说,他们仰望光柱之中的少女,眼神崇敬又炽热。
那里,仿佛存在着世间最高贵圣洁之物,存在着凌驾于这世间之物,存在着不该存在之物。
超凡入圣,本就是超越世间究极真髓至理的存在。
和趴伏在地的四天部四大门的各位不同,萧千花和纪雪笙远远的站在圣坛之外。纪雪笙面无表情,小龙王恍惚无措。
她们看着天之柱中仰望苍穹的少女,却异常的没有感受到恐怖到极致的威压。
超凡入圣是比绝顶窥真更高的境界,按理说没有人能在这种威压下还能若无其事的站着,但她们确实没有感觉到任何沉重猛烈的压迫。
风剑心就站在那里,神情专注,仿佛仰望着浩瀚星海,又像是在探索天之柱延伸而去的无尽苍穹。
忽然,风剑心微微侧头,看向她们这边。萧千花和纪雪笙立刻感觉到肌寒骨彻的战栗,仿佛被天地的眼睛盯住,让人毛骨悚然,瑟瑟发抖。
但随即这股骇人的恐怖感消失,就听风剑心悠悠道:“我欲置身世外,奈何流落沧海,既天意如此,现在,正是归还之时。”
四部四门的各部门主都跪倒在她面前,就连腿脚有疾的顾商陆都用双手撑着,单膝触地,眼神炽热,仿佛朝拜。
“谨遵君谕,永随吾主。”
“谨遵君谕,永随吾主!”
山呼海啸般的呼声从山巅的玄霄宫传遍整座云都,从云都传遍沧海诸岛。风行电照般,沧海各部人尽皆知。
今夜,天柱升起,圣主君临,而沧海也终于要重返中原……
这武林中有四大死地,江湖有言:“黄泉魂断,忘川不归。宁渡阴曹,不入九幽。”
黄沙莽莽如龙,风烟翻卷遮天。
长辛地处大齐西北边陲,土地贫瘠,资源匮乏,放眼望去,俱是黄沙戈壁和砾石风岩,如此辽阔却荒凉。
长辛西接宁西,左面就是呼布拉桑山脉,翻过巍峨腾霄,凶险绝峻的群山,据说就会到达西域人的城邦——羌达延罗。
而长辛的最北面就是西北之地最恶名昭著的黑沙漠。
沙漠地区天干地旱,资源贫瘠,百姓完全靠屯田和游牧维持生计。匮乏的资源和彪悍的民风以及朝廷的管制无力滋生出不计其数的马匪,使西北最边缘地区成为凶险邪恶的无法地带。
巫梁州就是这样的地方。
当戴着防风帷帽的舒绿乔和雁妃晚等人来到这座名叫走马镇的地方时,看到的就是土坯筑起的城墙,以及一排排,一孔孔,鳞次栉比排列的窑洞,还有厚墙平顶的矮屋。
与繁华兴盛的中京相比,和秀丽温婉的江南园林相较,西北的城镇都远不如其美丽繁荣,更多的是粗犷和厚重。
但这座走马镇却已经是巫梁州数得上号的安宁富土,至少这里受到的马匪侵袭少之又少。
望着天际和沙漠连绵成色的昏黄山脉和不时在天地间飘摇荡卷的沙尘旋风,舒绿乔和雁妃晚商量后,决定先到镇甸中打探情形。
等问过城中模样沧桑,经验丰富的向导,她们才知道,这是黑风暴要来临的征兆。
常言道,西域有三大害,天上的黑风暴,地上的滚地风,还有行走其间的真理教。
“看各位的装扮,不像是咱们西北人吧?”
舒绿乔她们决定先在这座行马镇住下来,至少要等这场黑风暴过去。老向导走在前面,正把她们引去一处窑院。
“老人家何以见得啊?”舒绿乔好奇问。
“嗐,这西北风沙莽莽,哪个不是风尘仆仆?像你们这样光鲜亮丽的,一看就不是咱们西北这地儿的人。”
一路走来,途经西北,各处镇甸的百姓俱都面黄发枯,衣着也以抵御风沙为主,就算是达官贵人也没有穿得像她们这般与众不同的,看着就像是南边过来的富家小姐。
舒绿乔也没再解释,她虽在九幽生活过,但出身南境,久离西北,大部分的时光也都在西南度过,论起来,确实不能算是西北人。
这处窑院算是走马镇里最好的客栈,西北荒凉之地,鲜有过客经往,此时空屋不少,月主的人即刻拿着银两去开房,顺便安排烧水沐浴。
西北旱地,滴雨如油,舒绿乔她们一路风尘赶来,连沐浴洗漱的条件都难有。
“你不是九幽的月主吗?怎么看你似乎也不太熟络这里的地形啊?”雁妃晚不解。
舒绿乔听她疑惑,道:“我只在幼年到过秘海,后来被送回西山,就算偶有联络也是在月神庙附近,现在也只记得去九幽的路径和找到入口的方法,其他的我和你没什么区别。”
等到日近黄昏之时,城镇中已家家闭户,铺铺关张,这时天色开始骤变,狂风肆虐,天地阴沉晦暗,交际之处,数条黄龙腾起,其势响如闷雷,声似牛吼,沙尘犹如巨浪,仿若兽群,浩浩荡荡向这座镇甸扑来。
待在窑院暂避风沙的舒绿乔和雁妃晚正在说私话。
“你这次去,有把握吗?”
雁妃晚淡淡回道:“至少有三成?”
月姬闻言却惊道:“怎么才三成?你不是告诉过我,凡是没有七分把握你是不会冒险的吗?”
玲珑神情自若,“我连九幽秘海和那位暗尊的面都没见到,怎么敢说有七分的把握?”
月姬思量半晌,还是犹疑,“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这样的险。”
玲珑一边喝着粗糙的茶,一边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的处境比现在更糟,到时真要有什么意外,你尽管将事情推到我这里。”
月姬气道:“哼!我担心的是自己吗?你明知道我是不想你以身犯险,身陷死地……”
玲珑依然老神在在的喝茶,但这西北边镇小客栈的茶叶着实称不得好,喝两口就让她不由皱起眉来。
月姬见她事不关己,全然没拿自己性命当回事,心里恼她,却也舍不得生她的气,还是过去软着声道:“你……你就不能先给我透透底吗?”
雁妃晚抬眼望她,唇边挂起微笑,“不能。”
“你!为什么啊?”
雁妃晚只是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月姬气苦,冷笑,“呵,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我看你分明就是信不过我!”
玲珑也没再继续解释,只是道:“你以后会明白的,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听得外边风声渐止,街上陆续响起人声,雁妃晚索性牵起月姬的手,要出去看看。
这街市已经有人清扫尘土,各店各铺也准备开门买卖,只是这西北城镇着实没什么好物,舒绿乔和雁妃晚补充完淡水和干粮后,在近黄昏时候离开镇甸,准备绕过沙漠向东进发。
玲珑和月姬前脚刚拔队出城门,昨日起黑风暴的地方,黑沙漠的深处就开始出现一道移动的黄线,向走马镇的方向卷过来。
地面发出细微的颤动,在城楼上瞭望的守卫看见那道扑来的黄潮,立时心中骤紧,暗道是黑风暴又来!
直到涌动的黄潮卷着漫天的尘土过来,卫兵们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黑风暴,分明是举着烁烁弯刀,骑着悍马的沙匪,一眼望去,根本数不清人数,怕是有百余骑之多!
这些人擎着“沙”字黑旗,个个蒙着幂篱,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西北抵御西域,兵多将广,战力不俗,但多布置在越凉、铜州和康宁三座重城,像巫梁州这种边境小州,资源贫瘠,供养的府兵战力贫弱且数目不多,像是靠近黑沙漠附近的三镇能分到的兵士更少,否则也不会任由马匪横行。
巫梁州盛传着这样句话,“百村户户出马匪,巫梁万里无良人。”
马匪肆虐,烧杀抢掠,积累的财富极多,依靠这些财富收拢西北悍匪日益坐大,沙匪马悍刀凶,跟游兵散勇和乡勇民团组织起来的城镇守军的战力形成天壤之别。
这种规模的马匪莫说这小小的走马镇,怕就是巫梁州也抵挡不住!
瞭望楼上的卫兵一看到大批马匪杀来,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等反应过来,立刻敲响金钟,大声向城中示警。
铛铛铛——
铛铛铛——
“马匪来啦!大家快跑啊——”
“马匪来啦!大家快跑啊——”
金钟示警的声音立时传遍这座西北小镇,听到警报的人们脸色剧变,“哎呀!这群天杀的马匪怎么到这儿来了呀?”
“快快快!快躲起来!”
“马匪来啦!快跑啊!”
镇民收拾手里的家伙物事带着妻儿财产,躲进地窖里去。一时街市空虚,家家闭门。足见马匪之害,比之黑风暴更甚!马匪的凶残,更是天灾远远不及也。
敲完钟报完警的镇兵在关闭城门后更是早已跑得没影,这座小镇居然就留下三两个卫兵在墙头观望。
这也不怪他们,沙匪都是亡命之徒,像这种擎刀配马的悍匪更不是他们这些壮丁乡兵能打得过的。
果不其然,马匪一路呼啸着杀到城下,也没迟疑,当时驾轻就熟的抛出钩索飞抓,攀住城头一跃而起。
说是城墙,这种西北边镇的城墙充其量不过是青砖和土坯糊起来的不到两丈高的墙头,武功高强的悍匪甚至不需抓钩,一跃就能飞上墙头。
观望的兵士想要逃走,却被马匪三两步赶上一刀杀死。马匪砍断门闩打开城门,百余骑马匪冲进城来,喊着杀声逢人便砍,见人就杀!
百余马匪在城中烧杀掳掠,见到反抗的男人就乱刀砍死,看着女人小孩就连拖带拽的往镇街那边赶。
他们杀人害命抢劫财富,就连躲进地窖里的妇孺也难逃毒手。一时杀声震天,哀声载道,这座原本荒寂的小镇立时沦为人间地狱。
等到这些马匪杀死数十个抵抗的镇民,剩余的男女老幼已是战战兢兢,瑟瑟发抖,就连嚎啕大哭的孩童都被母亲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里长被五花大绑的押到马匪头领面前,这年过五旬的小老头儿被强壮的大盗提拎在半空,吓得登时就面如土色,涕泗横流。
“各位大爷,敢问各位大爷是哪里来的好汉?你们要钱,我让父老乡亲们孝敬些就是,还请好汉英雄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吧!”
为首的贼头拉下幂篱,是个满脸凶暴,浑身刺着青的光头。此人眼神阴冷,唇边带笑,目光就像两条毒蛇,视线扫过,就像在看死人,让众人手足发软,胆战心惊。
他的弯刀还在滴着血,刀锋却半点起卷,足见刀是好刀,人是狠人,死在这把刀下的人怕没有成千也已过百!
贼首不屑跟这种老儿说话,手下一把抓过老里长衣领,指着身后的黑旗道:“老不死的,孝敬?你当我们是要饭的呢?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的旗号?也敢打发到你沙里飞沙大爷头上?”
“什,什么?沙,沙,沙大爷?这,这……”
闻听此名,全镇残存居民登时倒抽凉气,暗暗叫苦。
西北悍匪横行,他们走马镇虽然还算平静无事,但这马匪沙里飞的恶名那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他不是西北最早的一批马匪,也不是人数最多的,但却是这巫梁三镇附近势力最大,手段最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