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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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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晟拖着行李走进乌鲁木齐酒店,镜子里的人影让他怔忡——那个皮肤皲裂、眼窝深陷的流浪汉,真的是半年前从北京出发的香港贵公子吗?

热水冲刷过身体,混着沙粒的血水在瓷砖上蜿蜒成河,杨晟洗漱完栽头便睡了,整整睡了一天一夜,这才缓过来。

朦胧中,帕米尔高原的春雪再次落进眼眶。那天在肖贡巴哈尔节的赛马祭台上,他咳出的血沫在雪地里绽成红梅。

塔吉克族少年□□拽着他的衣领怒吼:“汉人兄弟,我们鹰族敬重不要命的勇士,但瞧不起找死的蠢货!”

可当镜头捕捉到枣红马踏碎冰溪的刹那,少年又第一个跳进刺骨雪水捞起坠落的他。

杨晟因严重高原反应从三米高的木架跌落,左臂尺骨裂痕在X光片上蜿蜒如昆仑山脉。

“你当拍纪录片是玩命?”随队医生包扎时斥责。

杨晟却盯着纱布渗出的血迹笑:“□□大叔说,没被雪山打耳光的人拍不出真正的鹰。”

他后来在日记本写道:血渗进冻土时,我听见了喀喇昆仑的心跳。

七月的赛里木湖给了他更残酷的教训。为捕捉天鹅破壳瞬间,他在芦苇丛中连续潜伏52小时。

第四天凌晨,他像具尸体般浸在腐殖质沼泽中,直到高烧让眼前出现七彩光晕,哈萨克牧民用土法将他绑在马背上颠簸下山。

哈萨克姑娘塔玛夏的眼泪滴在他滚烫的额头:“摄像机比命重要吗?”

昏迷前最后的感知,是牧民们轮流用胸膛焐热的输液管,那些带着羊膻味的体温,比任何退烧药都滚烫。

咔嚓——

葡萄沟晾房里的那声脆响至今在梦境回荡。48万的摄像机坠地瞬间,他扑出去的姿态像极了护崽的母兽。

后来在病床上,陈导红着眼眶骂:“你他妈当自己是防震海绵?”而他只是盯着石膏笑:“机器没事吧?”尾椎的隐痛现在成了最忠实的记事本,在阴雨天提醒着他那些差点永眠的素材。

最痛的记忆来自魔鬼城的夜晚。沙暴掀翻营地时,他跪在流沙里刨到指甲翻裂,指缝间的血珠被月光照得像散落的石榴籽。

柯尔克孜少年赛买提递来骆驼刺镊子时,他竟在呼啸的风中听清了那句:“风沙吃掉的画面,会从你眼睛里长出来。”后来在备用卡里发现的弹唱视频里,少年抱着热瓦普吟唱:“迷路的人啊,别数星星要数心跳。”

在零下30℃的慕士塔格冰洞,电池集体罢工,杨晟用体温唤醒最后一块电池,将摄像机绑在牦牛角上完成冰川移动延时拍摄。

杨晟不知道叶观澜当时收到损毁报告时,第一次在电话里失态:你他妈的把拍摄当行为艺术?

陈导当时都没敢出声,硬着头皮让叶观澜发泄了一通。

但杨晟当时写在日记本上的一句话是这样的:这里的美值得用骨头去丈量。字迹被冰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叶均昌对他和叶观澜的情感稳定性测试近乎残忍,比昆仑雪崩更锋利。入疆前收走杨晟的卫星电话,只允许每周通过专门线路通五分钟话,而那个人还不能是叶观澜。

第一次通话时,杨晟丝毫没有考虑打给了王晅,他兴奋描述白桦林的晨雾,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酒杯碰撞声。

“我在东京谈版权,长话短说。”盲音切断时的忙音,比塔克拉玛干的夜风更刺骨。

中秋夜在喀什老城,杨晟用三十个馕饼在百年茶馆换到三分钟通话机会。

信号断续中他喊:“今天拍了十二木卡姆老艺人的手,那些皱纹里...”

电话突然传来女声娇笑:“王总在洗澡。”

杨晟默默挂断,把剩下的馕饼分给附近的学校。

老茶馆主人赛力克递来热沙玛瓦,安慰他说:“孩子,茶水要喝到第三壶才回甘。

就像圣诞夜独库公路的暴雪中,那件莫名出现的奢侈保暖衣,最终让他明白:标着价码的温暖,终究暖不透冻僵的灵魂。

三月某日,某境外基金会通过层层关系居然找到了杨晟,许诺四个亿赞助换取反映一个文化冲突的镜头。

对方特助在喀什五星酒店摊开合约:“只要符合要求,这个数后面加个零。”

杨晟的摄像机突然转向落地窗,拍下对方错愕的脸:“您现在的位置,是艾提尕尔广场东侧300米。1949年,这里处决过煽动分裂的匪首。”

他抽出储存卡泡进奶茶:“卡里存着十三个民族的微笑,您买不起。”

塔城老风口的胡杨林下,兵团老人皲裂的手指抚过防风林。陈导要求改拍歌舞的呵斥声中,杨晟固执地将二十六分钟长镜头剪进成片。

审片时老人突然指着屏幕:“这棵树,是我和维吾尔兄弟一起种的。”皲裂的指尖与树皮摩擦的沙沙声,比任何配乐都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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