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六岁正是长身体,什么都馋的时候。更何况还是过年这种放肆吃的节点。
不待季璋回话,后院蓦然热闹起来,一阵吵闹声顺着支窗木撑起的窗缝钻入屋内,将二人的注意力引了下去。
“李娘子你小心些,莫要伤到我家小公子了。”朝云瞧着李盼儿没轻没重的“蹂躏”举动,伸手阻拦道。
揪着苏迨脸上婴儿肥的李盼儿闻言,反手将面前小娃一把抱起,旋身躲开了朝云扫兴的手。
她似孩童般耀武扬威道:“在这儿可没有什么小公子,只有姨姨和小娃娃!”话音未落,她还挑衅般腾出手揉了揉苏迨的头。
苏迨何时遇见过这般热情的人,如今被李盼儿亲热的举动吓得连句反抗的话也说不出,只能愣眼盯着她。
“你吓着人家了,快将小公子放下!”朝云瞧出苏迨的无措,上前几步想要接回苏迨。
李盼儿预判了她的意图,再次闪步躲开了。她抱紧了怀中的小娃,叮嘱道:“小娃娃抱紧喽,咱们要开躲了。”
苏迨愣神还未意识到什么,身下之人蓦然跑动起来,他的头险些迎面碰到李盼儿的脸,吓得他老老实实配合搂住身下之人的脖子。
朝云顾及苏迨不敢真地上手硬抢,故而畏手畏脚被李盼儿遛了几圈。
无奈之下,她只得气喘吁吁向一旁烧炉子的袁亭求助,“袁娘子快帮帮我,莫要让她继续折腾小公子了。”
苏迨眼下还是出家人,自家娘子都未对其有如此亲热的举动,就怕坏了什么清规戒律,影响还俗一事。
她们此番回来的目的就是还俗,她断不能让苏迨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差错,致使功亏一篑。
再者,他整日不是入定便是诵经念佛,还沾不得荤腥,身子骨瘦弱,哪儿能经得住李盼儿这般折腾。
袁亭与李盼儿相交数年,自然明白眼下她是在故意逗趣。原本或许只是想逗逗一本正经的小娃,如今却是在逗急得跳脚的朝云。
袁亭叹气喊道:“盼儿快将小公子放下,莫要胡闹了。”
李盼儿闻言反手将苏迨抱得更紧了些,“我才不呢。”
一追一躲,再有一心里门儿清的在旁边和着稀泥,冷清的院子骤然多了几分烟火气,将腊冬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
瞧着追李盼儿的眼生面孔,钱叔不由得问道:“怎么这次回来没带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傻丫头,是不打算在杭州过年吗?”
提起二宝,季璋蓦然睁开了眼,坐直了身子,“我在阳羡新盘了一铺子。那丫头怕下面的老人不服气,在背后使坏,便主动留下看铺子,顺道学学阳羡的当地菜。”
虽然将阿生和月牙都留给了她,但季璋还是不放心这一根筋的傻丫头。
这年,还是不在杭州过了罢。
瞧着她坐得笔直的背影,钱叔淡淡道:“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你困不了她一辈子。她日后若是出嫁了,你该如何是好?老夫还以为你带新人在身边,就是为了适应来日的分别。”
可方才瞧她的反应,并不是他所设想的那般。
出嫁?
二宝日后会出嫁,离开自己吗?
这是季璋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她自己早已过了憧憬爱情、向往婚姻的年龄,却忘了二宝是真真切切的豆蔻年华,而且如今已然到了北宋女子议亲的正常年龄了。
可二宝于她,于原主一样很重要。来北宋的这些年,若是没有二宝,她或许早就死在了封建糟粕裹挟下原主沉重的记忆中了。
“谁说她会离开我的?而且她又不是非……”
季璋意识到不对,当即调换了口风,故作轻松跌回了摇椅,不甚在意道:“我连她的心上人也一起雇佣,不就好了吗?”
钱叔再怎么通情达理,终归是古代人。有些思想根深蒂固种在血液之中,如逆鳞般要人命,旁人说不得,也碰不得。
“有如此的‘宏愿’,难怪开了两家铺子,你还要继续盘新铺子。”钱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上挑的眉头连带起几道沟壑般纵深的抬头纹,瞧着又苍老了几分。
钱叔琢磨道:“既是要赶回阳羡过年,你准备何时去上天竺寺?”
季璋不假思索道:“腊月初八吧,布粥积善的好日子,辩才法师定会在的。”
“你莫不是还未与寺庙那边通信?”
钱叔闻言,不解道:“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若是去了有什么差池,又得耽搁些时日。”
“早早通信,那才会耽搁正事。”季璋打了个哈欠,再次合上了眼。
瞧着又开始缓慢晃动的摇椅,钱叔咽下剩下的疑问,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罢了,大不了他腾个地儿,让她们三人在杭州一起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