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宜春宫鎏金帐幔低垂,陈哲蜷缩在蟠龙雕花榻上,看着萧芸用银簪挑起泛着幽蓝冷光的药膏。这已是她今日第三次"检视伤情",每次指尖划过结痂处时,都带着某种近乎痴迷的摩挲,仿佛在鉴赏一件稀世珍宝。
"伤口已经结痂了。"萧芸忽然轻笑出声,簪尖悬在他腰侧狰狞的旧伤上方,"不过这道疤生得蹊跷,倒像是特意为我留的印记。"她俯身时温热的气息拂过伤口,陈哲如遭电流,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自从搬进宜春宫,萧芸便以照料之名行越界之事,时而盯着伤口反复追问,时而将他按在榻上用唇齿轻磨结痂处,那眼底翻涌的变态占有欲,总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凶兽的狩猎场。
"还、还没好全。"陈哲下意识往后缩,后背重重撞上雕花床柱。檀木的凉意透过单衣渗入肌肤,反而让他清醒几分,"太医说至少还要养半个月......"话音未落,下颌已被萧芸精准掐住,带着龙涎香的温热气息喷在耳畔:"方才小喜明明说,你今日已能下地走动。"
窗外闷雷炸响,陈哲望着她瞳孔里翻涌的暗芒,冷汗顺着脊梁蜿蜒而下。他强撑着维持镇定:"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是......"
"嘘——"沾着青碧药膏的指尖轻轻压上他颤抖的唇,冰凉触感裹挟着苦涩药香,萧芸俯身时发间龙涎香几乎将他笼罩。"这么怕我?"她忽然低笑出声,凤眸弯成危险的新月,眼底却翻涌着暗潮,"放心,本宫又不是禽兽。"指尖暧昧地摩挲过泛红的唇瓣,在烛光下泛着惑人的光泽。
陈哲在心底冷笑,禽兽?这女人怕是禽兽都不如!萧芸指尖抚过伤口时,她眼中不加掩饰的变态眼神昭然若揭,那炽热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每当她的指尖抚过伤口,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分明写满了“真想再抽两鞭”直看得他寒毛倒竖,后颈泛起阵阵凉意。
"昨日请封侧君的旨意下来了。"她见他不信,便扯开话题,刻意放缓语调,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犹豫,"你现在已经是陈侧君了,开心吗?"寝殿外传来雨打芭蕉的淅沥声,将她未尽的话语一并吞没。册封诏书此刻还在书房桌上,林砚的名字与陈哲并列其上,她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在陈哲腰间旧伤处轻轻摩挲,试图用温柔掩盖心虚。
陈哲本对比无甚兴趣,可想起小喜说萧芸为了这份册封,顶住了诸多压力,暖意突然漫上心头,他主动环住萧芸的脖颈,将脸埋进她柔软的胸口:"谢谢你。"
萧芸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她轻轻抚过陈哲柔软的发顶,在他头顶落下一吻。
..........
暮春柳絮如碎雪般缠绕宜春宫檐角,侧君册封的旨意裹挟着晚春的风,悄然掠过朱漆宫墙。太女府后院骤然陷入死寂,胭脂香凝如寒冰,侍婢们捧着碎裂的青瓷,指尖不受控地轻颤。本朝祖制森然,太女府内主君、双左侧君、双右侧君各司其位,以下媵侍、贵侍、小侍等级分明。众人皆以为,空缺的右侧君之位必从世家贵胄中择选,谁能料到,太女竟将商贾之子的名字郑重镌刻于玉牒之上?
铜镜映出主君扭曲的面容,涂着丹蔻的指尖“咔嚓”捏碎羊脂玉簪。碎玉如星子坠落满地,他死死盯着宜春宫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腌臜的商贾贱籍,也妄想与世家血脉同列?”
主君攥着茶盏的指节泛白,茶汤中晃动着前日赏花宴的画面。彼时他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许诺林家二郎入主侧君之位。可如今,那个曾被太女重罚、丢进柴房的小侍,竟身着云锦华服,与林家公子并肩出现在册封诏书上。这哪里是择选侧君,分明是将祖宗礼法狠狠踩在脚下!他忽然想起母亲临别时的叮嘱:“你是柳家押在太女身上的重注,日后君后之位非你莫属。”
“陈哲当真只是林砚的替身?”主君望着摇曳的竹影,声音仿佛从九幽深处传来。上月太女还因林砚之事,将那小侍打得皮开肉绽,如今却将人接入宜春宫金屋藏娇。他猛地攥紧袖中暗纹——那日为看鹬蚌相争,他默许将小侍从柴房放出,本以为不过是枚助兴的棋子,却不想这枚弃子竟成了搅乱棋局的关键杀招。
陈嬷嬷望着主君青白的脸色,压低声音道:“连柳、林两大家族都不放在眼里,日后登基怕是要为那狐媚子改了祖制!”话音未落,主君的目光已落在案头未拆的柳家书笺上。烛火摇曳间,他猛然惊觉,自己苦心经营的联姻大计,或许早已沦为他人掌中的弃子。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主君在黑暗中勾起唇角。君后之位,柳家势在必得!一个毫无根基的商户之子,若突然暴毙......他垂眸思索:张侧君心怀鬼胎,难以掌控;云小侍依附张家,不足为信;唯有王贵侍出身低微,一心讨好自己,既能当利刃,又可做替罪羊。但若想彻底撇清干系......他望向翠竹轩方向,眸光闪过一丝阴鸷——林二郎此刻定比他更恨,与商贾之子平起平坐,这口气,林砚怎会轻易咽下?
与此同时,张侧君在寝殿内怒不可遏,接连砸了几件珍玩,逼着云小侍想办法挫挫陈哲的锐气。堂堂将门之子,竟要与商贾之子同列侧君,这简直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