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侍待他发完脾气,才不慌不忙道:“侧君莫急,奴倒是觉得有件事更值得在意。”
张侧君本就怒火中烧,闻言不禁疑惑:还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他向来知晓姚慕云聪慧过人,若非男儿身,考取功名也是轻而易举,遂强压怒火道:“你且细细说来。”
云小侍正色道:“此事虽是奴一介男流的浅薄见解,但侧君不可不深思。您我皆知,侧君之位,一介商户本无资格染指,可殿下却不顾祖制一意孤行。”
张侧君不耐烦道:“这还用你说!殿下宠那狐媚子,行事简直荒唐!”
云小侍深知张侧君性子急躁,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主君侧君之位,向来由贵族世家出身者担任。殿下娶的不仅是这些男子,更是他们身后的家族助力。这连我们都明白的道理,支持殿下的朝臣又岂会不知?陛下又怎会不晓?陛下为何会默许商贾之子入玉牒?"
云小侍俯身将碎瓷片一片片拾起,指腹被锋利的边缘割出血痕也浑然不觉,"侧君应当记得,当今最得宠的皇贵君,正是二皇女的生父。"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张侧君天灵盖上。他跌坐在绣墩上,想起二姐密信里提到的陈年旧事——陛下曾在御书房怒斥"嫡长女不堪大用"。当时满朝哗然,最后还是世家大族联名上书,才保住了太女之位。
"当年陛下废长立幼的诏书......"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真的只是被世家拦下了吗?"
云小侍将染血的帕子藏进袖中,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声音里带着彻骨寒意:"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陛下的棋局。放任殿下自毁根基,待到羽翼尽折之时......"他没有说完,却见张侧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
"不可能!"张侧君瞳孔骤缩,"太女势力已成,陛下难道......"
"正是因为已成气候,才更要未雨绸缪。"云小侍抽回手,"商贾之子封侧君,看似荒唐,实则是陛下递出的匕首——既断了世家联姻的纽带,又挑起后院纷争。这招,不可谓不狠。"
张侧君的鎏金袖扣重重磕在檀木案几上,震得案头的青瓷笔洗嗡嗡作响。云小侍的话如惊雷炸响,将他心中最后的侥幸碾得粉碎。原以为太女根基已稳,陛下纵使偏心二皇女也无从下手,却不想若是陛下执意要为二皇女铺路,
那商贾之子本是卑贱小侍,如今却一跃成为侧君,难保不是二皇女安插的暗桩!这场看似水到渠成的册封,实则是撕开太女羽翼的锋利刀刃。
太女府的烛火明明还亮着,他却感觉四周皆是迷雾,摇摇欲坠的筹码随时可能崩裂,将整个张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若太女不能勘破迷局,张家又怎能为了这注定倾覆的棋局,赔上满门性命?
"墨微!"他猛地掀翻手边茶盏,滚烫的茶汤在波斯地毯上洇开暗痕。贴身小厮闻声疾步而入,玄色劲装沾着未拭净的夜露——这是他从将军府带来的陪嫁小厮,自小同他同吃同住,连虎口处都烙着相同的张家暗纹。
张侧君攥住对方手腕,指尖几乎掐进皮肉:"明日回府,告诉二姐,就说我三日内必返。"他压低声音,目光扫过紧闭的殿门,"若有人问起......"喉结滚动两下,吐出的字句裹着冰霜,"就说我身子不适,要回府静养。"